8.击壤歌：寅篇的尾声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尧帝被虞舜囚禁，远在山西永济，被人严密监控，几乎与世隔绝；儿子丹朱，则被舜钉牢在山东定陶，身不由己，不能探视父亲。那期间，只有我一直陪伴着这位仁德慈祥的老人。他的宽大的前额和不屈服的头颅，倔强地高昂着，风吹着他披散在肩上的白发，圣洁明亮如西北高原的积雪，满脸深深纵横的沟壑间，蕴涵了人生百年世纪的沧桑和圣贤的光华，而我更能从他目光的幽深中，体会他内心的回顾、伤感和忧虑。

那天，阳光如浓稠的液态金子，漫溢进阴冷的茅屋，老人的神情突然生动起来，饶有兴致地向我问起五千年后那位伟人的诗歌，我便告诉他那是一首格律诗，叫做“七律”。伟人那天是从报纸上看到了江西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于是浮想联翩，夜不能寐，一直折腾到早晨起来；见微风拂煦，旭日临窗，便遥望南天，欣然命笔。一家伙写了两首七律《送瘟神》，第二首全诗内容是：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说到这，老人像是还要问我什么是七律、血丝虫、瘟神什么的，我就把话题打断了，因为要向他解释清楚这些我们看似非常简单的问题，就太费劲了。老人明白了我意思，快乐地笑了起来，接着便和我说起了当年邀我一起去看乡下野老滩涂击壤的游戏，说着他就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唱起来那首《击壤歌》——

日出而作，——日出我去田间劳作，

日入而息。——日落我回家中歇息。

凿井而饮，——我凿井我有我的水喝，

耕田而食。——我耕种我便自给自足。

帝力于我何有哉！——尧帝的功德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