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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问祖:华夏文明起源的诗意遥想
1.2.6 6.浪漫怀想,探访那群砍竹子的人

6.浪漫怀想,探访那群砍竹子的人

中国神话除了盘古外,“三皇”以及“五帝”应该是其中最具有神话色彩的传说了。但中国的神话有自己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无论如何神通和神明,他们似乎都不是创造宇宙和自然的至上神、全能神,而不过是创造人类和人类文明的宗祖神。许多关于他们的故事和传说,都强调了他们的人性化身,有父母,有妻子,有族系,有血缘帝位的世袭和传承。

这可能就是我所称之为的“神的‘人’性”,或者“人的‘神’采”。

至于盘古,置疑颇多,其名号和事迹,经诸多学者考证,既不见于任何先秦典籍,也不见于大造谶纬伪书的秦至东汉中叶的所有著述。断定在中国上古,根本没有“盘古”这个人物,包括名字、附会和传说。

如上所述,“盘古”初现于文字,是三国时代吴人徐整的《三五历纪》。那么据此断定,“盘古”的出现,最早不会早于东汉末年的。其民间传说初出地,分布于中国西南、东南,因为,即使到了三国、魏晋之际,中原史家和学者的有关著述中,字里行间,仍然找不到“盘古”的点滴印渍和笔墨。

有一点遗憾的是,吴人徐整的《三五历纪》,现在也遗失在时间的烟尘中了。

历史终究是一种捉弄,是一种诱惑,也是一种鼓舞,驱使着无数的人在其中获得自由广阔的梦想和自慰,荣耀和沮丧。他们前赴后继,追根溯源,愁眉苦脸,乐此不疲,都企图成为第一发现,企图成为权威言说,企图成为终极指证。而我却更喜欢在纷繁的历史中,启动假设乘坐心情惬意穿越遥远的时空,就像考古定义的混沌初开生命诞生以及新旧石器时代,固然我终不能绕过那些概念教义和专业术语,但我更乐意去探访那群砍竹子的人。

于是,我在21世纪的某年某月某日,从空气污浊的豫南信阳,带着对那群砍竹子的人的劳动意义和行为目的诸多的浪漫怀想,在神色黯然的某个时分,毫无凭借地,就去到他们的中间了。我感觉我的脚板上,已结了厚厚的茧子,满脸洪荒世纪的狞厉和沧桑,在他们中间,站着、坐着、行走着,营造一种虚假的上古心情;闷热潮湿的空气里,凝滞着浓郁的树木的气息,刺鼻的竹子的气息,花粉和坚果的气息,土壤菌类和落叶积淀腐殖质的气息。——意外的是一只蜥蜴的迅疾,嘲笑了我现代人视觉的迷茫迟钝;一只蛇的逶迤,考验了我早已麻木的本能反应;在与一只大虫的相持搏斗中,我仿佛在为肌肉和骨骼的退化,做出想象惨烈的证明,并露出我真实的本相。

当然这都不能影响我存在于他们的中间,因为我让我存在于他们中间,我就有了对考古和术语的忽视和鄙夷,我为什么没有可能,就是那林子里初春萌发的蕨类或澄澈水湾的参差荇菜(可食的水生植物)?白露为霜时节的苍苍蒹葭(芦苇)或夏末密集浅黄明亮的卷耳(苍耳)?灼灼其华的夭夭之桃或葛蘲(读磊,缠绕意)攀满的樛(读纠,下曲而高的树)木和甘棠(棠梨)?不过我更有可能是他们中间,智慧或笨拙的砍伐者。健壮抑或精瘦,腰间围了兽皮、缀了树叶;面目黧黑,骨骼凸现,眼窝深陷,向前倾出硕大的脑门。不同的是,我发现我遮掩了下身的兽皮或树叶,较之他们已初现文明意义和艺术审美,其间包括了有独特思维的式样、花色,以及腰间叮当作响的贝壳、宝石、玉器和兽牙链坠等等。

当然在这个时候,这些都显得并不那么重要;我亟须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和他们一起,耐心地把那些砍倒的竹子削去枝杈叶子,再斩去根须和稍尖,用胳膊、手指或事前做好的“尺子”,大致做一些丈量,然后从中砍断它们。当把那些砍断的竹子一截截递到另一部分人手里时,不言而喻,这部分人便是下一道工序的技术掌握者。我看到,他们对手中的竹子还是进行了一些思考,然后做出一些估计,再把那些竹子破成一定宽度的竹片。其中很多人手中的砍削工具未必好使,那破开的许多竹片可能不能再用,他们便随手扔在地上,眼神里没有瞬间掠过的诧异和遗憾。他们扔掉那些大量的他们判断为废品的竹片,随便而轻易,你立即会想到历史瞬间的精彩,原是来自这些不明原因毫无意味的努力和重复。

其实,劳动中有无数这样的情形,所以我们一边在实践中积累着经验,一边无尽地原谅着同伴和自己的错误和失败。整个山野都生满了疯狂的树木和竹子,没有人把它们搁置在某种观念的衡量与取舍上。就连我这会儿也认为,年轻太阳的炽热和朝气、大地的深厚和肥沃,以及这些无穷无尽疯狂生长的竹子,组成大自然一切潜在和深刻的现象,其光影、色彩和形状,都是上苍无偿捐赠给我们的学校、老师、教具和课本,并为我们学习基本生存、生活和劳动技能,而在混沌初开时就计划安排下的“希望工程”。

那么,当我们还是三叶虫、鱼,还在游弋和爬行时,我们就登记在它的名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