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解

此歌开始有二句云：“惜诵以愍兮，发奋以抒情。”王逸说：惜诵，一作“惜论”，这两字题目，果有些费解，所以历来楚辞学者，议论颇多，兹略引于次：

(一)王逸：“惜，贪也。诵，论也。致，至也。愍，病也。言己贪忠信之道，可以安君。论之于心，诵之于口，至于身以疲病而不能忘。愍一作2。”

(二)洪兴祖：“愍音敏。惜诵者，惜其君而诵之也。杼(按王氏《章句》，抒情之抒，作杼)，渫水槽也。音署。杜预云：‘申抒旧意’，然《文选》云：‘抒情素。’又曰：‘抒下情而通讽谕’，其字并从手。”

(三)朱熹：“惜，爱而有忍之意。诵，言也。”

(四)王夫之：“惜，爱也。诵，诵读古训以致谏也；言己爱君而述古训以致谏，所言之事理，质诸鬼神而无疑也。”

(五)蒋骥：“惜，痛也。诵，公言也，通作讼……盖原于怀王见疏后，复乘间自陈，而益被谗致困，故深自痛惜，而发愤为此篇以白其情也。”

(六)林云铭：“惜，痛也。即惜往日之惜。不在位而犹进谏，比之矇诵，故曰诵。”

(七)陈本礼：“惜诵者，谏诤之词，《诗》‘家父作诵，以究王讻’。”

(八)王闿运：“诵，言也。本与顷襄谋返怀王，忽背之而以为罪。故诵言自明，王怒益祸；又使王负不孝之罪，国事愈不可为，故惜而自致愍也。”

(九)马其昶：“按《说文》：惜，痛也。惜诵犹痛陈。《诗》：‘家父作诵，以究王讻。’”

(十)游国恩：“惜诵二字怎么讲？按《吕氏·长利篇》云：‘为天下惜死’，高诱注：‘惜，忧也。’《广雅释诂》也训惜为忧。又按《说文》：‘诵，讽也。’《国语·楚语》云：‘宴居有王师之诵。’韦昭注：‘诵，谓箴谏也。’惜诵就是好谏的意思。王逸作贪论，殊不通。朱子谓为爱惜其言，更不成话，因为他欢喜谏诤，所以遭此忧愍。他恨王听不聪，所以发誓以明己所言之忠。”(《楚辞概论》)郭鼎堂的意见与游氏同，不录。

(十一)姜寅清赞成林云铭“矇诵”的意见，说：“寅按《周语》有瞍赋矇诵之别，盖古之谏官也。古巫史实掌谏纳之事。屈子为怀王左徒，左徒乃宗官之长，入则图议国事，出则应对诸侯，其职实与汉之太常宗正相类，故得自比于古之3矇也。”

(十二)文怀沙：“惜诵二字的意义，王逸解作‘贪论’是很不妥切的。案诵假为颂，惜即爱惜，‘惜诵’，乃是不欢喜歌功颂德的意思。”

(十三)张纵逸：“惜诵的篇名，有两种的解释。马其昶屈赋征引《说文解字》把‘惜’字作为‘痛’字解释。他说：‘惜诵就是痛切陈述的意思。另一种把‘惜诵’作‘爱谏’‘好谏’解释。郭鼎堂、游国恩先生都同意后者的说法。还有把惜诵译为爱作赋的(孙作云)。‘好谏’或‘爱谏’，正如《抽思》中‘何独乐斯謇謇兮，愿荪美之可完’的意思。我认为根据《惜诵》全文看，解释为‘痛切陈述’，或‘痛切谏言’较好。因为这一篇是以《诗》的第一句头两个字作为篇名的。第一、二句是‘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即是‘沉痛的陈词，以表达我(对国家前途)的忧愁，发抒愤懑不平之气以抒发我这种感情’。这两句对仗工稳，‘惜诵’与‘发愤’相对称，‘致愍’与‘抒情’相对称。痛切陈言，以表达忧愁，发抒这种忧虑国家的感情，这样才能和下句‘所非忠而言之兮，指苍天以为正’联贯，通畅。所以解作‘痛言’，或‘痛切陈词’较妥当。”

按训“惜”为“痛”，始自蒋骥，张氏仅引马其昶而忘时代较早之蒋氏，太疏。“愍”，王逸训为病，蒋骥训为“被谗致困”更佳。张纵逸氏解为表达我对国家前途的忧愁，把“致愍”之致，付之不论，于文理似欠透彻。

关于《惜诵》的题解，笔者现采取洪兴祖的意见。“惜”仍以惋惜为解，较妥。屈原所谓惜者，不过为楚怀王可惜，为楚国可惜而已。“诵”不一定是“公言”，无非是可以诵读之文而已。“惜诵”联成一个词汇，即惜国惜君所作的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