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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发源于黄河流域，民族的活动也以黄河两岸为舞台，故黄河神话特多。江、淮、河、济为四渎。黄河发源于西，称“西渎”，为四渎之长。三代以来，官方列黄河于祭典，秩比诸侯；唐以后则比于王爵。

（1）周制：“望祭西渎于西郊。”按《周礼·春官》小宗伯之职：“兆五帝于四郊。四望，四类亦如之。”郑锷曰：“四望为五岳，四渎亦如五帝。因其方而为之兆也。五岳四渎，神之最尊者也，故为兆域。”

（2）《史记·封禅书》：“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名川鬼神，自华以西曰河，祠临晋。”

（3）唐玄宗天宝六载（公元742年）封河渎为“灵源公”。

（4）宋真宗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敕祭河，增龙神及尾宿诸星在天河内者。

（5）宋仁宗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诏封河渎为“显圣灵源王”；皇四年（公元1052年）诏汴口祭河，兼祀天河内四渎等十七星。

（6）金世宗大定四年（公元1160年），初定五岳四渎礼。《金史·礼志》：“立秋望祭西海、西渎于河中府。”

（7）金章宗明昌六年（公元1195年），诏加五岳四渎王爵。

（8）元世祖至元三年（公元1266年），定四渎祭所。遗使祀五岳四渎。二十八年，封河渎为“灵源弘济王”，顺帝时加封河渎神为“灵源神佑弘济王”。

（9）明太祖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正四渎四海封号。都将王号撤销，黄河仅称“西渎大河之神”。

（10）清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特封黄河神为“显佑通济金龙四大王之神”（按此封号明代已有）。

（二）河伯与冯夷

（l）黄河神初称河神，见《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前632年）城濮之战。楚国统帅子玉梦见河神讨他的琼弁玉缨，他舍不得，结果吃了败仗，自杀。又《左传》哀公六年昭王有疾，卜者曰河为祟。所指也是黄河之神。

（2）《竹书纪年·夏纪》：“帝芬十六年，洛伯用与河伯冯夷斗。”

（3）《山海经大·荒东经》：“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牛。有易杀王亥，取仆牛。河伯伐有易，有易潜出，为国于兽方。”《海内北经》：“从极之渊，深三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冰”、“冯”声近相通，故郭璞注冰夷即冯夷。引《淮南·齐俗训》：“冯夷得道，以睶大川”（按原语出《庄子》）谓“即河伯也”云云。

（4）《穆天子传》：“天子西征，骛行，至于阳纡之山，河伯无夷之所居，是惟河氏宗。”郭璞注：“无夷，即冯夷也。”

（5）屈原《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王逸注：“冯夷，水仙人也。”

（6）《庄子·大宗师》：“夫道……繠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羲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堪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泰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司马彪注冯夷，引清泠传：“冯夷，华阴潼乡盽首人，服八石，得水仙，是为河伯。”《庄子·秋水》篇也有河伯与海若的谈话，那只是文艺作品，并非天然神话。

（7）汉武帝《瓠子歌》：“为我语河伯兮何不仁！”“河伯许兮薪不续。”乃元封二年（前109）汉武封禅后，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河时所作，共二首。

（8）司马相如《大人赋》：“使灵娲鼓瑟而舞冯夷。”

（9）《老子·中经》：“河伯之神，名曰冯夷，号梁使者。”

（10）《神巽经》：“西海水上，有人乘白马，朱鬣，白衣白冠，从十二童子，驰马西海水上，名曰‘河伯使者。’时或上岸，马迹所及，水至其处。所之之国，雨水滂沱，暮则还河。”

（11）《淮南·原道训》：“昔者冯夷大丙之御也，乘云车，入云霓，游微雾，骛恍惚。”

（12）《抱朴子·释鬼篇》：“冯夷以八月上庚日溺河死，天帝署为河伯。”又曰：“庚日有人自称河伯者，鱼也。”

（13）《博物志》：“冯夷，华阴潼乡人也，得仙道，化为河伯……其行恍惚，万里为空。”又曰：“昔夏禹观河，见长人鱼身，出曰：‘吾河精也’岂河伯也？”

此外则干宝《搜神记》有胡母班为泰山府君寄河伯女婿书事，《酉阳杂俎》及《日知录》，对河伯冯夷有综合性的报道，从略。

（三）其他的黄河神及其形状

黄河神的官衔是“河伯”，姓名是“冯夷”（或冯迟、冯修、冯循、无夷、冰夷）。《龙鱼河图》则说河伯姓吕名公子，冯夷乃其夫人。但黄河之神尚有不以河伯或冯夷称者：

（1）騛与赑屃扬雄《河东赋》：“河神騛踢，掌华蹈襄。”张衡《西京赋》：“巨灵赑屃，高掌远蹠，以流河曲，厥迹犹存。”“河灵”、“巨灵”皆为黄河之神。《搜神记》“二华之山，本一山也，当河，河水过之而曲行。河神巨灵，以手擘开其上，以足踏离其下，中分为两，以利河流。今观手迹于华岳上，指掌之形具在，脚迹在首阳山下，至今犹存，故张衡作《西京赋》”云云。

扬雄的騛踢，騛，大猴也。吕览，“騛似母猴，母猴似人”。騛字通魐，这种猴子长约七尺，色苍黑，俗谓马猴。踢是动词，騛或是由形容词变来之助动词，言如巨猴之踢也。但或者也是名词。为此，则河神又有騛之形貌。旧传巫支祁状为猕猴，倒也是有根据的。至于赑屃则是巨龟。今负穹碑之石龟，亦名曰赑屃。皆已见东皇泰一篇。

（2）鱼《博物志》言河神“长人鱼身”，《酉阳杂俎》言河伯“人首鱼身”，《水经注》则有孟津大鱼。言晋文王之世，大鱼见孟津，长数百步，高五丈，头在南岸，尾在中渚，河平侯祠，即斯祠也。

（3）蛟与龙有角曰龙，无角曰蛟，蛟实是水蛇之属。《博物志》言昔澹台子羽齐千金之璧渡河，河伯欲之，阳侯波起，两蛟挟舟。子羽曰吾可以义求，不可以威劫，操剑斩蛟，蛟死波休。郦道元《水经注》亦载其事。蛟虽不定是河伯，但也是河神。伏羲时龙马负图，名曰河图。但在纬书里负图者皆为龙。——其实龙马也即是龙。易乾凿度：“帝王始兴，河洛龙见。”易川灵图：“圣人受命，瑞应先见于河……蛇不如龙，陆不如河。”

（4）鼋《晏子春秋》记齐景公渡河，有鼋衔公左骖而入于水，勇士古冶子仗剑入水，潜行流逆百步，顺流九里，得鼋杀之，左操骖尾，右挈鼋头，鹤跃而出，津人皆谓此鼋为河伯。《搜神记》所载略同。

（5）天吴《山海经》：“朝阳之谷，有神曰天吴，是为水伯。其为兽也，人面八首八足，皆青黄。”《博物志》：“水神曰天吴，人面，八首八足，亦曰‘河伯’。”

（四）黄河的灵迹

（1）黄河源银汉西亚幼发拉底斯是一条圣河，我国黄河亦然。黄河之所以为圣，条件甚多，第一个原因则说它发源天上的银河。这里有几个证据：第一，《孝经援神契》：“河者水之伯，上应天汉”；第二，《京房易传》：“河者经天互地之水”；第三，《春秋说题辞》：“河以通乾出天苞”；第四，宗懔《荆楚四时记》言张骞使大夏，穷河源，竟乘槎由河源上天见天河中牵牛织女云云。印度恒河自银河流下，希伯来民族生命河自上帝宝座下流至人间，回教四河亦自天园流至人间。（参看《论丛》“黄河之水天上来”）

（2）黄河证盟誓《左传》晋文公流亡在外十九年，将返国，子犯请辞，公以璧投黄河中与子犯盟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又晋荀偃病疽死，目不瞑，宣子抚之曰：“所不嗣事齐者，有如河。”乃瞑。希腊群神每指冥界之河的Styx河为誓，一指以后，永不敢悔。盖黄河自天降下未及人间，先入地府。地府之君，乃盟誓之见证者，且河神与死神亦相通。黄河自古色黄，而曰“有如白水”，可见此语当自西亚传入。西亚的幼发拉底斯河是白色（一曰咖啡色）。印度恒河乃西亚幼河的翻版，亦证盟誓，见Jahn Frazer所著“恒河的风光”。

（3）河图西汉末纬书大出，河图之说，盛极一时。《论语》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或以为孔子时不应有河图之说，疑《论语》此章为伪。然《书·顾命》有“天球、河图”，《易·系辞》也有“古者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顾命》与《易》传时代或当战国，安知春秋时无此语呢？若春秋时有，则河图之说，也可说其所由来远矣。汉纬书家以河图为帝王受命之符，有如后来的“九鼎”“传国玺”。

《论图比考谶》：“圣王御世，河龙负图书出”；《易坤灵图》“圣人受命，瑞应先见于河”；《河图括地象》“地有四渎，以出图”；《礼运疏》“河出图，洛出书”。自黄帝起，尧、舜、禹、周武王、周成王、秦始皇都有河图的瑞应。黄帝时是河出龙图，洛出龟书，尧时是赤龙负图以出河，舜以下亦皆同。秦始皇则授图者为神人而非龙。河图考灵耀“秦王政以白璧沈河。有黑头公自河出，谓政曰：‘祖龙来受天宝。’‘授玉匣’开，中有尺二玉牍”。

所可引为怪诧的，河图的瑞应，不仅帝王，人臣亦可膺受。《尚书》中候：“周公旦归政于成王，太平制礼，鸾凤见，有玄龟，负图。周公援笔以时文写之。”或者周公辅成王时，因成王太幼，自己曾践天子位之故吧？

（一）水主哀亚的来源

西亚最古的哀亚（Ea）乃“肥沃”之神亦为众水之主。祭典中心在伊里都（Eridu）当幼发拉底斯河入海处。有一赞美幼河之歌，曾提及哀亚名字。歌曰：

谓幼河审判人类善恶，因为它是公平正直，此语颇值注意。西亚人每将犯罪者投掷河中，以沉浮验其有罪与否。实则水主每兼死神，而死神则正秉着“公平正直”的德性。

（二）哀亚为三分宇宙的大神

三分宇宙大神之事，我的楚辞研究中屡见不一，现不复叙。哀亚是与天地并立之水主，中国则名之曰“泰皇”，水色黑，故水主所居为玄宫。《墨子》：“高阳（颛顼）命禹于玄宫”，《庄子·大宗师》：“夫道，颛顼得之，以处玄宫。”颛顼正是水主变型之一，下文将叙及。扬雄《羽猎赋》：“丽哉神圣，处于玄宫，富既与地乎侔訾，贵正与天乎比崇。”颛顼的地位与天地并，三分宇宙意义极其明显。中国李斯等对秦始皇说古有天皇、地皇、泰皇。泰皇最贵。泰皇即水主也。西汉末五斗米道所奉之三官，曰天官、地官、水官。或以为系张角、骆曜等所捏造以惑乱百姓者，不知此实为最古之宗教信仰。（参阅论丛“三官”）

（三）哀亚为深渊之神，为河王

所谓深渊（The Deep），西亚名之曰：Apsu，即未有天地前充塞整个空间之大水。及天地形成，大地之水有甘（淡水）有咸，皆为哀亚所主。其后则以主咸水者为魔，甘水者为哀亚。河水亦甘，哀亚遂有“河王”（King of the River）之称。那条河当然是幼发拉底斯。

（四）哀亚与深渊魔主之斗争

“深渊”之最初精灵为女性，名曰蒂亚华滋（Tiawath即蒂马特），她孕育了许多天神，哀亚亦其一。她又孕育许多魔怪，一个名亚伯苏（Apsu），其义即为深渊。神魔终以不相容而发生战事。相传女怪令亚伯苏兴兵犯天神，哀亚与敌，用咒语将其催眠，锁而杀之，故哀亚有“屠龙者”（The Dragonslayer）之称。其后创世主角变为其子马杜克，此名号遂亦改而属他了。事见东皇泰一篇，不赘。

（五）哀亚之形貌

（1）鱼形哀亚本深渊之具体化，狭义言之，即为幼河之具体化。他既为河，其形貌天然作鱼形，或者是一位穿着鱼皮的神道，或者首为人，具人手足，躯体则鱼，更拖一鱼尾。伊里都哀亚庙之祭司皆着鱼型长袍，有特名曰Houphelande，在天文上哀亚属于双鱼座（Pices）。

《旧约·撤母尔记》（Samuel）菲里士人战胜以色列，将上帝约柜也抢去，置于他们的大神大衮（Dagan）像前，以示俘献。次日，大衮像仆于约柜前。又次日，像倒于地，头颅及手足均断折于门槛上。《圣经》学者谓大衮虽人面手足，而其身则为一鱼，源自西亚。巴比伦有神曰Dagon，即哀亚之另一型式。此神又名Daguna，为创造主。

印度大梵天和偏入天均为创造主，亦具鱼形。印度摩纽（Manu）救小鱼而得免于洪水之祸，遂为第二代人类之祖。论者谓脱胎于西亚哀亚故事，盖西亚言恩利尔为宇宙主宰时，欲尽灭人类，群神苦谏，哀亚言尤切，均不听。哀亚乃告地上义人Pir-Napishtem造舟得免。此义人乃为人类第二代祖。或言哀亚现鱼形，以洪水将至事，告该义人。

中国河伯状亦为鱼，见本文第一节。

（2）蛇形西亚有一宗教祭歌言哀亚状如蛇云云。惟蛇头上张有一幕，此幕字极为重要，后详。

（3）羊形哀亚形貌有时为羊，乃羚羊之一种，称为“王子羚羊”，或曰“产生大地之羊”，哀亚又为“深渊之羊”，其子旦缪子亦为羊，称“白羊旦缪子”（A White Kin of Tammuz），黄道十二宫之一的白羊座（Aries）属哀亚。哀亚在天文上又主“北极星”（Polar Star），古称此星曰“羊”（The Kin），印度梵留那（Varuna）及阿耆尼（Agni）亦与羊相联结。哀亚形状有时为羊头羊身而鱼尾，号曰“羊鱼”（Goat Fish），他的祭司着鱼形长袍而加山羊头为冠。

（4）哀亚尚有一形，如鸟。更一形如龟。后详。

（六）哀亚为智慧之主，创造宇宙万物及人类

西亚深渊义为“智慧之家”（House of Knowlege），盖深渊之深不可测，浩淼无际，与人类智慧之玄妙、深奥、广大，幽远相类。哀亚既为深渊之化身，遂为智慧之主，而能创造宇宙万物及人类了。哀亚祭司尝曰“除了哀亚，谁能创造万物？”（此事后又归之其子马杜克）。创造天地最初当亦如工匠之需用工具。以后人类识知进步，觉既已为神，创造何必工具，亦不必运动手足，仅口中发出命令即可，哀亚遂以口发命令而创造宇宙。哀亚为“世界之主”（Lord of the World，为“天地之主”（Lord of heaven and earth），又称为“大地统治者”（Ruler of the land），中国三皇中泰皇最贵，其故在此。齐地八神之天主，当亦非哀亚莫属。希腊印度天帝皆创世史诗主角木星神，可证较晚。

（七）哀亚创造文化

巴比伦教士在希腊撰巴比伦史之裴洛素士（Berosus 324—261 B.C）曾谓西亚有奥亚尼士（Oannes）系一赋有理性之生物，身如鱼，曳鱼尾，而有人手足。每晨自海中出现，教人民字母、几何、科学及各种艺术，又教人民建庐舍，分别土壤肥瘠，种植五谷；蔬菜、果子。又颁布法律，使人民由野蛮进入文明。及日暮，又跃入深渊，明旦出现如故。公元前二世纪雅典史家Apollodorus亦曾言及裴氏所述之生物。谓此物鱼头之上更生一人头，说话声如人云。希腊另一史家Polyhislor谓那个Oannes乃“最初书记”（The first scribe）。

这个Oannes实则水主哀亚。西亚记载说哀亚每晨自伊里都海边登陆，教导当地人民如何开掘运河，种五谷，锻五金，范土为陶器及砖瓦，用以建筑庙宇。他是陶器之神，金匠之神，总名匠神。他又教人民字母、算术，又以法律颁于他们。有宗教祭歌赞之曰：“哀亚通晓一切智慧。”

（八）哀亚为群神大巫及咒语之主

哀亚善能以咒语克制其仇敌，称为“群神之大巫”（The great magicien of the gods）。西亚祭司念诵咒语时每祈祷哀亚相助，又歌云：“我是哀亚的祭司，我能使死人复活。大主哀亚曾差遣我来，他在我的咒语之上，加上他纯粹的咒语，他将他的唾涎，加在我的唾涎之上。”哀亚因此又为咒巫之主保神。

（九）哀亚的麦神性

哀亚是鱼神，鱼神照例为麦神，因鱼非水不活，水又为肥沃之根源。哀亚之为麦神本身无例，惟于其所衍化之神道身上见之。麦神称Dagon，非里士人所奉之大衮（Dagan）即麦神。菲人常以金鼠献大衮，颂曰：“你的金鼠行遍大地！”言年丰麦子收获盛，鼠得饱食而繁衍。

埃及奥赛里士与妻埃西均与尼罗河相连结，为水神，亦均为麦神。

（十）哀亚的配偶

哀亚妻曰唐克娜（Damkina），又曰“大地夫人”，又曰“深渊夫人”，祭司尝称之为“哀亚忠实的配偶”。我们研究旦缪子及埃及奥赛里士故事，知两神死后皆复诞生于其情人及妻之腹，不意哀亚亦如此。哀亚称为深渊夫人之子，又称为“孩子情人”（Child lover）。神话学者又说唐克娜为“河母”（Mother river），而哀亚则鱼，鱼当然生于河，故哀亚为唐克娜子云云。哀亚何以为复生妻腹之子？

少司命篇当有多例证之，并述其原因。

哀亚子马杜克之妻亦拥有“深渊夫人”之号。旦缪子之姊妹裴里雪梨亦然。唐克娜又为鱼女神，哀亚主天文上双鱼星座当连唐克娜言之。此则西洋天文学家所不知者。唐克娜常与原始女怪相混，女怪形象甚繁，而亦有龟之形体。则唐克娜当亦有龟形。其夫妇之状传至中国为玄武。玄武者一蛇一龟之谓。

（十一）哀亚与印度梵留那

梵留那为“天海之神”（God of the sea of heaven），天海即充塞宇宙之原始深渊。又为“海洋之神”（God of the Ocean），哀亚亦然，同点一。韦陀颂歌言梵留那居灰土之屋（House of Clay）灰土之屋义为坟墓，哀亚亦有死神性，同点二。梵留那与阎摩共居祖宗之地，为光耀之地堂。即地府。死神照例为人类祖，摩阎为“第一人”（First man），梵留那为人类之始祖，哀亚亦被伊里都人民认为祖宗，同点三。梵留那居“海家”（Ocean home），海底有“魔火”（Asura fire），哀亚所居海底亦有“水远不灭之火”（Everlasting fire）。同点四。

（十二）哀亚与印度偏入天

偏入天为“慈善之神”（God of mercy），哀亚亦为“仁爱之神”（God of grace），偏入天乃北方水神，色黑，哀亚亦然。偏入天睡于盘于龟背之“世界大蛇”身上，实则蛇龟皆此天本形。哀亚之为玄武亦具此形体。偏入天与摩纽皆为人类之祖，哀亚不仅为伊里都人祖，亦全人类祖。

印度恒河相传涌自偏入天脚趾，故偏入天具河神性，为恒河之主，哀亚则为河王。

（十三）哀亚与希腊海王普赛顿

神话学者说普赛顿之前身即哀亚，初自克里特（Crete）入菲里士为大衮，再由里比亚（Lybia）传入希腊，变为普赛顿。罗马名之为涅甫条因（Neptune）则以罗马原有海洋神作此名故。

普赛顿手执三股叉，冥君柏鲁托亦然。海王有化牡马追地母赛丽丝与生女卜赛芳事。地母麦神，卜赛芳春神，故海王与麦春亦有关联。海王驾双马之车，前半身为马，后半身为龙。海王首造马，为圉人主保神，凡与马有关之事均海王主之。希腊人相信大地架空于海洋上，而海王则为大地支拄者（Supporter of the Eeath），大地一说为海王所造。海王又有曾创造人类之说，希腊有许多世阈均认普赛顿为其祖宗。海王所主不止海洋，凡江河泉涧之甘水亦其所主。故为淡水咸水之主。希腊若干河泉均以普赛顿为之神，称河泉之神。据说希腊有一条著名的大河，主神便是普赛顿。这与哀亚为幼河神，偏入天为恒河神，中国河伯为黄河神，不正相合吗？

（十四）哀亚与希腊盗火者及风神

希腊盗火者柏洛美索士（Prometheus），相传人类为其所造，故为人类之祖，因之他最爱人类。他为人类发明许多科学如天文学，建筑学、算术、医术、航海术、占梦术以及一切卜筮之学。故能知未来，称为“预见者”或“先知者”。文字亦其所创，牺牲祭神乃柏氏所教。他盗火给人类，使人类文化进步及享受各种幸福，而触怒天帝宙士，被锁系高加索山，且命一妖鹫日啄其肝。他是鸟神。

西亚风神修（Zu）亦是鸟神（Bird god），有上天盗窃命运牌被天神捕捉之事，神话学者谓柏氏盗火实由此衍出。他们既为鸟神，则哀亚亦是。故前文言哀亚亦具鸟形。

希腊风神赫梅士（Hermes），罗马名之为莫考莱（Mercury）乃水星之神，盖水星在八大行星中仅二百余日便环绕太阳一圈，运行最速。故赫氏便捷善走，常为天帝及群神使者。因其常出使，仆仆道路之日多，故被祀为道路之神及行旅之神。又为商业之神及财富之神。他盗窃其兄阿坡罗牛群，坚不承认，故又为贼神，负誓者及赌博之神。赫梅士聪明机变，被目为发明者，相传字母，数目、天文、飞翔术、权衡量的制定，均其功绩。他又善音乐，制弦琴笙笛诸般乐器。体育及各种游戏亦归功于他。他教人民以牺牲祭神，教人民种植橄榄之法。

赫梅士虽非鸟神，而鞋帽上均有鸟翅，故能行走如飞。他手执双蛇棒（Caduceus）乃医生标记，亦其本身为蛇神之遗迹。但蛇棒疑亦是笔。他每日领导地球亡灵沿银河而入冥府，则当系曾作死神之遗迹。赫梅士曾拾一龟壳制为七弦琴以赠其兄阿坡罗。希腊人祭他常以龟及豕羔等，则他为龟神之遗迹。

（十五）哀亚与西亚水星尼波

西亚水星神为尼波（Nebo），非哀亚，然尼波实为哀亚之另一形式。神话学者杰士特罗（Jastrow）曾言“尼波乃哀亚的符合者”（Counterpart of Ea）今试举其符合点于次：

（1）智慧神尼波为智慧之神，能将万物结合于一处，为智慧之结合与渊源。哀亚也是智慧神。

（2）水神尼波为水神，哀亚则为水主。

（3）文化创造者哀亚创造文化，号为人类导师，尼波亦有此称。他甚至还号为世界的指导者。尼波所创文化第一为天文学。波尔西巴（Barsippa）乃尼波祭典肇始处，巴城亦为天文学之中心，浸假又为巴比伦天文学中心。尼波祭司多为著名之天文学者。第二，开井护堤，相传井乃尼波所造，故号为“开井者”，又保护堤岸，使运河之水常畅流，变瘠土为沃壤，五谷及时丰获，为运河之神。第三，造麦。哀亚具麦神性，尼波则号为“造麦者”，大地之有麦，乃出尼波之恩赐云云。

（4）笔神哀亚始创文字，尼波亦如之。他擅长书写的艺术（Art of the writing），遂享有“笔神”（God of the stylus）之徽号。其像常手持一笔（锲刀），称为“最高尚之笔的持有者”及“至尊苇管主有者”，盖西亚之笔或以金属制，或以芦苇制，故尼波遂为书法之保护神。

尼波以善书，故成为“神中的书记”。凡群神聚会时有所议论、辩争，辄由尼波记录。大类埃及鹤首人身之Toth。哀亚另形之Oannes为“最初书记”，与此俨合。

（5）神使尼波为神使（Messenger of gods），有一首宗教祭歌称尼波为“最高使者”（The supreme messenger）。

（6）尼波之妻尼波妻名旦丝美特（Tashmit），此女神有爱神性，兼有月亮之记号，俨似易士塔儿。人民对她歌颂之词则又俨似对哀亚之妻唐克娜。她为人神间之“调停者”，故为信众所仰望爱戴。她是尼波妻，又为其母，其女，其女侍。同时又为神中强有力的王后。她又为宇宙第一原因，为女创造主，为大母，与易士塔儿那些大女神无一不似。

（7）尼波为马杜克子巴比伦崇马杜克为主神，当巴比伦政治势力强盛达峰极时，外来之神照例被屈为部属或子姓。每逢新正，尼波像要由波尔西巴抬到巴比伦，朝父兼贺新禧。巴比伦帝王每喜向此父子二神祈祷。而亚述有名藏书家之国王Ashurbanipal曾建有图书馆，对尼波夫妇尤极虔敬，盖亦无非由于尼波是书法主保及记录神之故。

尼波有时与其父马杜克混为一，混沌孽龙本为马的坐骑，其后遂属尼波。

《史记·五帝本纪》：“辛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南至于交趾，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厉。”这算是历史上的颛顼，至神话上的颛顼则见于《山海经》、《吕览》、《礼记》、《淮南子》等书，兹分述于次：

（1）颛顼为北方水神《吕览·孟冬纪》：“一曰孟冬之月，月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应钟，其数六。”高诱注：“颛顼，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以水德王天下，号高阳氏，死祀为北方水神，水德之帝。玄冥官也，少皞氏之子，曰循，为玄冥师，死祀为水神。”《吕览·仲冬纪》又言天子于仲冬颛顼所主之月“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所食为黍及彘。高诱注：“彘，水属也。”

《礼记·月令》、《淮南·时则》、天文训同。诸书均言颛顼之数六。《史记·始皇本纪》，始皇以为秦得水德，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与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更名河曰“德水”。西亚天帝阿努数为六十，恩利尔五十，哀亚仅四十。但哀亚最先为天地主，其数当亦六十。可见始皇所根据者乃西亚传入中国的较古之文化。

《吕览》言颛顼“其虫介”，高注：“介，甲也。”但贝蚌螺蟹均有甲，均可名介。《淮南·天文训》则云：“其神为辰星，其兽玄武。”较为明白。辰星便是水星，玄武是龟蛇相合之体，见《曲礼》疏。

（2）颛顼为死神西亚较古的死神每与水主相关联，同居北方，同为黑色；在时令上又同为严寒闭塞，万物不生的冬季。我国三官中的水官也主幽冥之事。现说颛顼为死神，有下列各证：

①居空桑《吕览·适音》：“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桓谭《新论》言颛顼处穷桑，即空桑。《春秋演孔图》言孔子母征在梦黑帝使请已，曰汝乳必在空桑之中，觉而若感，后果生孔子于空桑。《括地志》言孔子所生之空桑一名空窦，在曲阜南之女陵山。孔子为黑帝子，故号“玄圣”，又号“水精之子”。

②与丧葬之事有关颛顼执权治冬，考之《吕览》、《月令》、《淮南》，天子在冬季所行之事大都为死亡丧葬。即“饰丧纪，辨衣裳，审棺椁之厚薄，营丘陇之大小，高卑厚薄之度，贵贱之等级”。

（3）颛顼为各民族之祖

①虞舜《礼记·祭法》：“有虞氏祖颛顼而宗尧。”《世本》：“帝舜是高阳五世孙。”皇甫谧《帝王世纪》：“帝舜有虞氏，其先出自颛顼……”

②夏禹《祭法》：“夏禹氏祖颛顼而宗禹。”又：“颛顼生鲧，鲧生高密，是为禹也。”《帝王世纪》：“伯禹夏后氏，其先出自颛顼。”又言：“禹母修已，见流星贯昴而孕禹，坼胸生禹。”

③秦民族《史记·秦本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又言颛顼之裔女曰，吞玄鸟卵而生子大业。大业玄孙曰孟戏中衍，鸟身人言。其后裔有飞廉亦善走，常为纣奉使于外。

④楚民族《史记·楚世家》：“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

⑤赵人《史记·赵世家》：“赵氏之先与秦共祖。”

⑥越人越人自称禹后，禹在我国历史上为颛顼之孙，在域外神话上则为颛顼之子。

《左传》昭公十七年，剡子对昭公说：“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自颛顼以来，等于谓自生民以来。

名见《易·系辞》、《白虎通》。至皇甫谧《帝王世纪》始言其姓风，母华胥氏践巨人迹于雷泽而生，蛇身人首，有圣德，首德于木，位东方，主春，称太皞，都陈，在位一百二十年。崩，葬南郡。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所述相类。惟《帝王世纪》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而《补纪》则以伏羲、女娲、神农为三皇。

（1）伏羲的文化事业

①始制文字见《易·系辞》，是谓八卦。《帝王世纪》及《补三皇纪》，皆谓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

②教人民以治生之法为结网罟以佃渔、冶金为器、教民炮食。

③制嫁娶之礼为女媒始制嫁娶，以俪皮为礼。（《风俗通》归此事于女娲。）

④定官制伏羲以龙纪官，号曰龙师。

⑤立城郭《三坟书》“因居方而制城郭”。

⑥作乐伏羲制都良管以一天下之乐，见《帝系谱》。作五十弦之瑟，见《路史》。因凤来而作乐，见《三坟书》。女娲作笙簧，见《三皇本纪》。

⑦祷祠神癨，为牺牲祭神《帝王世纪》：“取牺牲以充庖厨，是为牺皇。”《三坟书》“伏制牺牛”。伏羲一切作为与西亚哀亚、尼波，希腊盗火者及风神赫梅士，甚至与埃及奥赛里士，也完全相合。“始制文字”是文化上最重大的事，伏羲与上述诸人亦同。

（2）伏羲与颛顼

照古史帝王系统来说，伏羲在颛顼前；但在一般文字记载，则伏羲实在颛顼后。《易·系辞》算是顶早，而系辞却并非孔子作，其出当在战国下期。今日苗瑶民族称第二代人类始祖为伏羲，汉时始为中国人所知，其实亦未必然，恐早已知道了。

笔者所以主张伏羲与颛顼为同一人者。第一，由他们之妻均名女娲，及同为洪水时代之人类始祖。

①《山海经·大荒北经》：“西北海外……有国曰淑士。颛顼之子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

②《大荒西经》第十六：“有鱼偏枯，是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鱼妇即女丑，也即是女娲。“天乃大雨泉”指洪水祸。

③《淮南·览冥训》：“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

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惊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狡虫死，颛民生。”高诱注颛民为精善之民，太费解，颛民不过颛顼之民而已。女娲与颛顼相连，非夫妇而何？

我国历史上伏羲与洪水无关，苗瑶倮罗则云伏羲与女娲逃出洪水，兄妹结婚，为第二代人类之祖。

第二，我国古籍亦言伏羲为人类之祖，特不甚明显。其证如下：

①《列子·杨朱篇》：“伏羲以来，三十余万岁，贤愚好丑，成败是非，无不消灭，但迟速之间矣。”

②《管子·轻重戊篇》：“自宓羲以来，未有不重轻而成其王者也。”

③刘歆《世经》，上古之史以伏羲开端，如《史记》之黄帝。

④《南史·陶渊明传》：“尝夏月北窗高卧，凉风暂至，自谓羲皇上人。”“羲皇上人”犹言人类以前之人。即洪水前第一代之人类。

⑤皇甫谧《高士传》：“焦先……为羲皇以来第一人。”

⑥河南陈州相传为伏羲所都处，有太昊伏羲墓及庙，每年二月二日起，至三月三日止，数百里内外男女老幼，甚至山西、山东、陕西等地人民亦不远千里而来，麇集伏羲庙及墓，祭献祈祷，称为“人祖盛会”，河南亦多人祖庙，所祀皆为伏羲。

观杨朱管子及皇甫谧皆以伏羲为类似“亚当”之第一人，而河南之“人祖会”、“人祖庙”则尤为明显。颛顼固为各民族始祖，今则改为伏羲，皆足证二人本为一。（参看《论丛》人祖伏羲及附录二则）

苍颉原作仓颉，为始造文字者。苍颉究为何如人？又何以始创文字，异说亦复甚多。

（1）苍颉乃黄帝史官

①《世本》作篇“沮诵、苍颉，为黄帝左右史。”（唐六典引）

②《周礼》外史疏引：“苍颉作文字”，注：“苍颉，黄帝之史。”

③《帝王世纪》：“黄帝……其史仓颉。史官之作，盖自此始。”

④卫恒《书势》：“黄帝之史，沮诵、苍颉。”

⑤《说文序》：“黄帝之史仓颉。”

⑥《书正义序疏》：“司马迁、班固、韦诞、宋衷、传玄，皆云：‘苍颉，黄帝之史官也。’”

（2）苍颉为古帝王

①《淮南·修务训》：“史皇产而能书。”高诱注：“史皇苍颉生而见鸟迹，知书，故曰史皇，或曰颉皇。”

②《世本》：“史皇作图”，《艺文类聚》引《世本》云“史皇作画”。

③《春秋元命苞》：“苍帝史皇氏……生而能书。”

④《河图玉版》：“仓颉为帝，南巡狩，登阳益之山。”

⑤《书正义序疏》：“其说苍颉者不同……皆云古之王者也”。

⑥《路史》列苍颉于禅通纪，为本纪之第一帝王，谓其建都于阳武，葬于利乡亭南。苍颉本为黄帝史官，今谓为禅通纪时人，则在黄帝前。又有谓其在炎帝之世者，有谓在庖牺之世者。

至苍颉之容貌，则皆谓其有四目，龙颜。其作书，天为雨粟，鬼为夜哭云云。

古人谓苍颉为史官，史官者即书记（Scribe）之谓。皇者大神。史皇二字也许即“神明书记”之中译。谓他为黄帝史官亦有来历。黄帝原为西亚尼尼伯，而尼尼伯常与马杜克混同。马有四耳四目，故我国黄帝相传亦有四目。苍颉前身本为尼波，尼波相传为马杜克子，其父子形貌固易相混。

魁星为歧首、青脸、獠牙、赤身、一手持斗，一手执笔，一足蜷屈向后，独足立鳌背之神道。科举时代相传魁星以笔点其额，则考试必中。故附祭文昌庙，士子崇拜之甚虔。

魁星祀典始自何时，正经正史不载，顾炎武《日知录》云：

今人所奉魁星，不知始自何年？以奎为文章之府，故立庙以祀之。乃不能像奎，而改奎为魁；又不能像魁，而取之字形，为鬼举足而起其斗。不知奎为北方玄武七宿之一，魁为北斗之第一星，所主不同，而二字之音亦异。

实际上北斗第一至第四为魁，其柄为杓。顾氏谓北斗第一星为魁，稍误。我认为魁星之魁应作奎。《孝经援神契》云：“奎主文章，苍颉取象，洛龟曜书，丹青垂萌画字。”奎主文章，与哀亚、尼波之创造文字正相符合。《史记·天官书》：“奎曰封豕，为沟渎。”《正义》曰：“奎主府库，一曰天豕，亦曰封豕，主沟渎。”古时人工掘成之河亦曰沟，如吴王夫差所开之邗沟，《汉书·沟洫志》之鸿沟，皆为运河。西亚尼波保护堤岸，兼为运河之神。希腊海王祭品以豕为主；《庄子》豕之亢鼻者不可祭河；《吕览》、《月令》、《淮南》均言天子在颛顼所主之冬季仅许吃高粱和猪肉，高注：“豕，水属也。”其详不可知，总之豕与水主有关，则可见。奎宿内又有五星曰“王良”为天驷，《春秋合诚图》：“王良，主天马也。”则与希腊海王始造马及为圉人主保神相合。中国祭河以马，希腊及地中海一带国家祭河神均掷生马于水中。

魁星像立鳌背上，鳌则半身在海浪中，可见魁星实为海神。中国民间所谓鳌者，首似龙，身似鲤，故硆字或作鳌。实则此字应从龟，不从鱼。《天问》“鳌戴山？，何以安之？”王逸注：“鳌，大龟也。”高诱注《淮南·览冥训》“鳌”字亦训为“大龟”，张湛注《列子》“使巨鳌十五”“一钓而连六鳌”也说“鳌，巨龟”，字林则训为“海中大龟”，《一切经音义》亦云然。陆地之龟大总有限，大海之龟则有重至数百公斤者。人们加以夸张的想像，则其体积大至千里万里，亦不为奇。

西亚木星马杜克戮混沌孽龙，其像遂常立龙上，其后此龙又属之其子尼波。龙之形状应为大龟，前已说明。然则中国魁星立半龙半鲤之物上，误吗？实亦不误。因《山海经》里的“陵鱼”即此物。此物有虾、鳖、鲤、一角狸诸形，马杜克及尼波所立的混沌孽龙则作双角狸形之物。魁星所立半龙半鲤之兽，自有其根据。

魁星独脚立是其特点。张衡《西京赋》：“袒裼戟手，奎踽盘桓。”李善注奎踽为开足，笔者则宁为主独足立。语已见《屈传》第六章，不赘。

甲骨文夔字形式甚多，今援数个以觇之：

字形皆作歧首人实则为肉角。皆独足而立。第四五字手持锲刀，即魁星所握笔，亦即西亚尼波之笔。中国常言“夔一足”，所谓一足者，非真的仅有一足，乃一足上缩，一足立，夔字左边之止即上缩之足。右为巳，即蛇，疑是笔，如希腊风神之蛇棒。古铜器文又有一字作人立龟上之形：

闻匡斋释之为

，笔者疑此字即奎，其上大字即人形，《说文》：“天大、地大，人亦大。”下边那只龟，本应译为龟字，则此字宜作

，大概古人因龟字笔画太繁，遂用了一个谐音字“圭”代替，因之译为“奎”了。

金文中又有一个字：

此字人体略显歪斜，大概系表其一足立之故，人下亦为龟。

后世又有钟馗，亦为魁星及夔之演变。或以为钟馗始于唐明皇时，见宋沈括《补笔谈》所引吴道子画钟馗像唐人题记。但沈氏反对钟馗始于唐之说。谓后汉有宋钟馗、后魏有李钟馗、隋将有乔钟馗，则钟馗之名唐以前便有。顾炎武谓钟馗又作“钟葵”“终葵”，《左传》殷民七族有终葵氏、淮南王佗子刘钟葵，此外则有杨钟葵、丘钟葵、慕容钟葵、乔钟葵、殷钟葵、张钟葵等。证明钟馗不仅始于唐明皇时，亦不如沈括所言始于后汉，应该直溯殷商之际。顾氏又引《周礼·考工记》“大圭长三尺，杼上终葵首”，《礼记·玉藻》“终葵，椎也”。扬雄《方言》“齐人谓椎为终葵”，顾氏谓终葵二字急读为椎，“盖古人以椎逐鬼，若大傩之为耳”。此说今言钟馗者无不取之。但若以终葵为椎，则古人以椎为名何意？我以为考《工记》“杼上终葵首”五字颇值注意，当是古人因钟葵善驱邪祟，故刻其首像于圭上或椎上，人初则呼之为“终葵圭”或“终葵椎”，以后则简称为“终葵”而已。《玉藻》遂有“终葵，椎也”的话。

今人画钟馗像，面目凶丑如鬼，而纱帽长袍，作文人装束，是由于明皇所梦之钟馗自称为武举不捷之进士，画其像者遂由武变文。元代画家颜辉所作“钟馗出猎图”，其状头生双角，狰狞如恶鬼，赤身，一脚后跷，持一钢叉。此当是原始钟馗像，执叉正为海神或死神特征，一脚跷，正似魁星。今陕西山西过年时，门上每悬钟馗像，手持一笔（伏羲像手中亦持一笔），则正为“笔神”之证。

因此笔者主张魁星实系奎宿，所谓夔也，终葵也、钟葵也、钟馗也，不过皆由声音相近而衍变其字形而已。前人何以将北斗之魁与玄武之奎缠合为一呢？第一个原因是为了《史记·天官书》有这样一节文字“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汉书·天文志》同。观象玩占“文昌六星在紫微垣外，北斗魁前，如筐形”。文昌本主科第，北斗之魁既与相近，难怪古人要把魁附祀于文昌帝君庙中了。其实文昌应该为长蛇座，是南半球的星座，中国人将它搬到北半球，是错了。北斗的作用虽极大、极繁，却未闻其司文运，其为缠误无疑。第二个原因，魁为物之头，转而为人之首领，《书》“歼厥渠魁”，《礼记·檀弓》“不为魁”，《汉书·游侠传》“闾里之侠，原涉为魁”，科举时代，士人应试，以夺取头名为最切希望，改奎为魁，也是自然之理。

“奎”与“魁”分家始自何时，今不可考。观其自“夔”“葵”辗转变化而来，而后始为“馗”可见历史甚古。旧时颂帝王翰墨曰“奎章”，宋人笔记言苏轼在天上为奎宿，则奎宿与魁星之分家，当更在此之前。否则人亦何敢将那青脸獠牙的恶鬼，来比拟皇帝及有名文人呢？

我们现引苏洵所作《吴道子五星图赞》来结束本节文字：

辰星北方，不丽不妖，执笔与纸，凝然不嚣，装非今人，唇敷墨膏。

辰星即水星，唇敷墨膏，北方之色为黑，执笔则为笔神。西亚今存尼波石刻像，容貌凝重，堂堂帝王之表，但他原始形像当甚狞恶。希腊没有笔神（但风神赫梅士恐是），印度也好像没有，独我国与西亚有之。我们并介绍了一个原始形像的笔神进来，可证我国接受西亚文化远比希、印为早。

（五）社稷之神

社稷在中国古代乃是最古而且最重要的神道。社是土神，即地主，亦即死神。稷是麦神。古谓社神名句龙，共工氏子。共工乃原始深渊（Apsu）之人格化，故放在河伯篇来叙述。现先将社稷总论一下。

（1）社稷之来源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传，秋，龙见于郊，蔡墨与魏献子大谈龙经，又曰五行之官，实列受氏姓，封为上公，祀为贵神。最后则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稷，田正也。昔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我们再看《礼纪·祭法》：“厉山氏之子霸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植五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有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以祭法与《左传》比，稷名有“柱”“农”之异，论共工多了“霸九州也”，论后土多了“能平九州”二语，可见这两书的说法来源是不同的，并非彼此蹈袭。

《史记·封禅书》：“自禹兴而修社，祀后稷、稼穑，故有稷祠郊社，所从来尚矣。”似乎社稷之祀，始于大禹，但笔者则认为更早，且其来源亦甚远，并非由大禹首创。

（2）古代重视社稷之证

①建邦立国，先立社稷，与宗庙并重。语见《周礼·地官》。

②出兵及凯旋，必告于社，行军且载社与俱，罪人行眀必于社前。古书此例甚多。

③国有大灾，告社稷宗庙。

④国君不能去社稷，为社稷死。见《礼记·曲礼》、《左传》、《战国策》。

⑤社稷意义高于国家。例见《左传》、《礼记·檀弓》、《孟子》。

⑥灭人之国，必屋其社，或迁之。见《周礼·秋官》订义及《商书·汤誓》。

社是土地神，稷是五谷神，国家无土地不能立国；土地之外，又须有人民。民以食为天，没有五谷，人民也不能生活，无怪古人对社稷二神如此重视了。今请再将社稷分言之：

（1）社为后土死神即地主，也即后土，《礼记》郊特牲：“冬至祭天曰郊，夏至祭地曰社。”《周礼》郑玄尝言：“社，地主也。”“太祝建邦国，先告后土，用牲币。”注：“后土，社神也。”后土与皇天为对词，《书》武成：“王自周于征伐商，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左传》僖公十五年，晋大夫对秦穆公言：“君履后地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实闻君言。”社又称“地癨”，与“天神”为对词。

（2）象以冢土古之社与土同字。甲骨文土字作

，金文散氏盘、太保敦、嗣王敦、宗周钟、召尊、

儿鼎等，土字之形皆作

或作

。《诗·大雅》“乃立冢土”，传云：“冢土，大社也。”《商颂》“宅殷土芒芒”，《史记》三代世表引作“宅殷社芒芒”，《公羊传》僖公三十一年“诸侯祭土”，何注“土谓社也”。《书·汤誓》“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传：“冢土，社也”。社直到清末皆以冢土象之，不立庙宇之属。不过后代的冢土作为坛形，古代的社则堆土为圆锥形。甲骨文那个空心的土字，正是这个象形字。

（3）鼓死神入我国，名字屡变，然自商至战国，巫咸之名最著。世本“巫咸始作鼓”，战阵之事，鼓主进退，关系颇大，遂有衅鼓之俗。衅鼓者杀牲以血涂鼓之谓，有时用罪人或俘囚之血。后社公之祭亦用鼓，曰社鼓。

若不用血涂鼓则洒于社。《左传》僖公十九年，宋襄公用郑子于次睢之社。《公羊传》云：“邾娄人执郑子，用之。恶乎用之，用之社也。其用之社奈何，盖叩其鼻以血社也。”

（4）盟誓于社巫咸为盟誓之神，见秦祭巫咸文。《墨子·明鬼篇》言齐庄公之时有所谓王里国，中人缴者讼三年而狱不断，齐君使二人共一羊盟齐之神社，羊既被杀沥血，忽跳起触里中缴而杀之。西亚哀亚有一形为羊，我国河神之形，鱼、蛇、鸟、龟均有，独无羊。今墨子盟社之羊居然能惩罚罪人，则亦可以补缺了。

（5）社与战事及罚罪西亚战神兼死神是尼甲，哀亚并不主战，但他是死神，故社与战事有关。我国古时操演军队，出猎、出兵及还师，皆须祭社，见《周礼》夏官司马。戮罪人于社见甘誓，出兵载社以行，见《左传》。

（6）社必有树《晋书·桓修传》：“修伐社树，或止之。修曰若社而为树，伐树则社移：树而非社，伐树则社在矣。”今日三家村之社公庙，傍必有大树一株，谓之“社树”。台湾高山族亦有社及社树。其社亦堆土为之，状与甲骨文那个

俨似。

西亚水主哀亚之祭坛有一神树名曰“真实与生命之树”，又曰“大世界树”，神话学家研究死神与麦神，每与树有关。见后文《湘夫人篇》。

稷与社究竟是一神或二神？据《左传》蔡墨的话显然是二，但稷常附于社，《周礼》地方大司徒：“封人掌设王之社

，为畿封而树之。”注：“不言稷者，社之细也。”疏：“按孝经纬：‘社是五土总神，稷为原隰之神’，原隰即是五土之一耳，故云稷，社之细。举社则稷从之矣，故言社不言稷也。”后代帝王有时分社稷为二，有时以稷附于社。分合不一，史例具在，不细举。其实我国所谓稷即神话上所谓麦神（God of Corn），与死神本为一。

死神有为民族始祖及人王之事，麦神亦然。

周民族之祖弃，原是稷神，故曰后稷。周弃的出生看《大雅·生民》，完全是一种神话。先说其母姜嫄为世界第一女人，履大人迹而孕弃。及生，弃之陋巷，平林，寒冰，一共抛弃了三次，乃收养之，名之曰弃。自幼善种五谷，及长为舜廷的稷官。

埃及奥赛里士是死神，为人类祖，兼为人王。但他有一刻像，偃卧于地，腹中茁生麦子一穗，即兼为麦神之证。西亚的窦缪子（Dumugi）即旦缪子之前身，有宗教祭歌颂之曰：“当他幼小时，卧一漂浮之舟中，当他长大后，在麦田中卧倒。”

麦神每为小儿形状，卧小舟中随流漂荡，来到人间，似为其母所弃。此说流传其广。亚述名王萨恭（Sargon）有一自传，谓其母为女祭司，与某外国少年恋爱而生彼，不敢育，置之蒲苇编成之小舟，漂至某地为一老园丁所救，教以治圃及种植五谷，长大后复蒙大女神易士塔儿垂青，与之恋爱，遂助之为王云云。《旧约·出埃及纪》，摩西母亦曾置摩西于蒲苇小舟，漂之尼罗河，为埃及某公主所拾。摩西虽非以色列民族始祖，然是族长，故也不免要他带点麦神色彩。条顿民族谓其始祖名Scef或Sceaf，义为“麦捆”，幼小时卧小舟随水漂来，后建国为王。萨克逊民族谓有婴儿Scyld枕麦捆卧舟中随水漂至，长大后成为勇敢之战士，伟大之君主，遂为该民族之祖。yugling民族其祖宗来源亦有相类之神话。

满洲民族言布库里山下有大湖曰布尔里，某日有三仙女浴于湖，忽一鹊衔朱果坠入一仙女口。浴罢，三女欲返天，吞果之女自觉身重不能上飞，遂留地上。弥月诞一子，母待其稍长，以爱新觉罗为之姓，库里雍顺为之名，与小舟乘之，顺流而下，至某地，舟止不行，登岸。该地有三族常相斗争，是日睹美少年坐岸边，问其来历，具以告，三族父老喜，相约共戴为主，不再争。少年遂为满洲开基之君。见《东华录》。或以为满人以夷狄之族入主中夏，不免自卑，为神其祖，剽窃中国玄鸟陨卵故事，用为炫耀。但亦未必，他们有小舟漂流情节，与世界麦神事相合，与世界此类故事实同出一源。

台湾花莲山胞村有泥塑大像，云为其族祖，旁置独木小舟，谓其祖自海上漂来。其他类此故事颇多，不及偏举。

（六）玄冥、禺疆

按《吕览》、《月令》、《淮南》屡言北方其帝颛顼，其神或其佐玄冥。凡佐贰之神与主神必为同一而衍变者，故其性质每完全相似。据《左传》昭公元年，子产对晋侯之问曰：

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帝用嘉之，封诸汾州……则台骀，汾神也。

《左传》昭公十八年：“郑火灾，子产禳火于玄冥，回禄。”昭公二十八年，蔡墨谓少昊氏四叔，“修及熙为玄冥。”《淮南·时则训》：“北方之极……颛顼、玄冥之所司者万二千里。”高诱注：“其神玄冥者，金天氏有适子曰昧，为玄冥师，死而祀为主水之神也。”应劭《风俗通》则言：“玄冥为共工氏子，为雨师，雨师者毕星也。”《山海经》谓屏翳为雨师。干宝《搜神记》遂说雨师名曰屏翳，一曰号屏，一曰玄冥。

禺疆是北方海神。（1）《山海经·海外北经》：“北方禺疆，人面鸟身，珥两青蛇。”（2）《大荒东经》：“东海之渚，有神人焉，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

。黄帝生禺

，禺

生禺京，禺

处东海，是惟海神也。”郭璞注：“禺京，即禺疆也。”“京”“疆”古音相通。

（3）《庄子·大宗师》：“夫道……禺疆得之，立乎北极。”郭象《庄子》注于大宗师的禺疆，引崔

之说：《大荒经》曰：“北海之神，名曰禺疆，灵龟为之使。”又引《海外经》：“北方禺强，黑身，手足，乘两龙。”陆德明《经典释文》注《庄子》此句曰：“《海外经》云：‘北方禺疆，黑身，手足，乘两龙。’郭璞以为水神，人面鸟身。简文云‘北海神也。’一名禺京，是黄帝孙也。”

郭象所引崔

之的话，“禺疆……灵龟为之使”龟乃哀亚及其妻唐克娜混合所得之形，其后成为他的爱兽。“使”字值得我们万分的注意，水星不正是神使吗？《山海经》“为人黑身人面，两手各携一龟”这句文字显然脱落了一个主词。假如替它补足道“禺疆，为人黑身人面，两手各携一龟”那便是了。

在本文第二章里固曾言水主哀亚属天上的北极星。《庄子》说“禺疆得之，立乎北极”不足证明哀亚与禺疆为一人吗？哀亚在我国又为颛顼。“立”字似乎不是“站立”，而是“建立”，《国语·周语》：“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颛顼所建立也。”西亚创世史诗倍儿马杜克建立木星为其主星，名之曰尼比罗。哀亚原也有创世之事，他或者就建立北极星为他自己之星座了。

黄帝乃土星之神，竟屡与水星相混。本文第二章曾言苍颉为黄帝史官，此处又说黄帝生禺

，禺

生禺京。原来西亚土星之神尼尼伯与其弟润由达，本系由其父恩利尔衍化。是“三位一体”者。恩利尔又相传为哀亚之子。神话本非历史，神话人物与历史人物亦大异，父子颠倒，夫妇互易，乃其常事，如此，则尼尼伯本哀亚之孙，到了中国，却缠误为哀亚的祖父了。

古书言禺疆均言其身为鸟，则系与风神混合之故。西亚风神修（Zu）名为“鸟神”，又曰“风雹之鸟”（Storm-bird）。我国风伯飞廉亦系鸟形。水星行速，故以风神为水星之神，而哀亚于鱼、蛇、龟、羊之外，又得一鸟形。风伯之为鸟乃鹏，亦即凤，故曰我国古时四灵，均原始女怪所衍化。

《淮南·地形训》：“禺疆，不周风之所生也。”不周山是共工战败自杀处。上文伏羲之姓亦为风。

（4）《列子·汤问》篇第五，谓渤海之东亿万里，有大壑无底，名曰“归墟”，中有“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大山，周围各三万里，山与山相去七万里。居其间者皆仙圣之种。但归墟无底，五山之根无所附着，常随流漂荡。仙圣毒之，诉之于上帝，上帝使禺疆以巨鳌十五，举首以戴此五山，迭为三番，六万年轮流一次。后有龙伯大人来海上一钓而连六鳌，于是岱舆、员峤二山流于北极，沉于大海，仙圣播迁者以巨亿计。上帝震怒，罚龙伯国子孙身裁日益减削，至此文著作时，该国之人尚有十数丈长云云。

这是一个极美丽，极伟大的神话，但只是文人游戏之作，并非天然神话。文章主旨在说明龙伯国人如何长大，我们现在则取其禺疆与鳌，及鳌之负山诸端。

（5）《淮南·道应训》谓燕人卢敖，受秦始皇命，求仙不得，惧罪逃亡，最后他游乎北海，经乎太阴，入于玄阙，至于蒙之上，见一士深目玄鬓，长颈，踞于龟背而食蛤蜊。那人和卢敖谈了许多世界以外的光景，最后他说他与汗漫期于九天之外，不可久驻，遂竦身入云而灭。这位神仙，当然也是禺疆、颛顼、玄冥的流亚。因其玄鬓长颈，隐指其为龟形人物，何况又踞坐龟背呢。

（七）河伯冯夷已见本文第一节，不复

（八）玄武或真武大帝

古籍言及颛顼均言“其虫介”、“其兽玄武”，《毛诗·名物解》“蛇与龟交，谓之玄武”，《后汉书·王梁传》“赤伏符曰‘王梁主卫作玄武’”，注：“玄武之神，龟蛇合体。”又《文选》注：“龟与蛇合曰玄武。”但玄武之龟也可独立存在，不过说它是属于这种龟而已。玄武乃善于奉使之灵龟，虽为龟而行至迅速，故屈原《远游》命之“奔属”。王褒《九怀》思贞“玄武步兮水母”，注：“天龟，水神，侍送余也。”王褒谓玄武为水母，可见龟神为女性。又张衡《西京赋》的“巨灵”便是巨龟。《遁甲开山图》谓有巨灵胡者偏得坤元之道。《路史》则云巨灵与元气俱生为九元真母。此说正是西亚原始女怪蒂亚华滋。语已见《东皇泰一篇》。

《吕览淮南》虽说颛顼为北方水神，却没有说他是“黑帝”，《春秋文耀钩》始有“黑帝冬起受制，其名为计光纪”。《春秋合诚图》则谓“黑帝大头”，与其余五方帝并论，《合诚图》又称之为“玄帝”。汉纬书家每言孔子为黑帝子，称孔子为“水精之子”，又曰“玄圣”。

汉人石刻好作玄武，即龟蛇盘纠之形。玄武与黑帝合并始成玄武之神。宋代玄武祀典大盛，道藏所载玄武圣迹，不止五六十篇。宋时有翊圣将军，据苏轼谒太平宫诗此神之像是“黑农横巨剑，披发凛双眸”的。刘焘曰“翊圣像皆披发，跣足，仗剑，扰龙”，其实即玄武衍形之一。（参看《论丛》“伏魔宝剑”）

宋大将狄青白皙而美，自揣不足威敌，常作玄武装束，披发御黑面具，敌见之辄惊溃，遂有传狄青乃玄武下凡者。

宋真宗以赵玄朗为始祖，避圣讳改“玄武”为“真武”，从此这位神遂名真武了。宋时封号尚不过真君，正式敕封为帝，似在元代。

真武道场在湖北武当山。道家言真武诞黄帝时、汉时、隋文帝时、又言诞炀帝时，共有数种不同说法。民间相传真武故事，四游记之北游记言之较详。说他是净乐国太子，修道武当山，收龟蛇二将。道成，玉帝敕封他为“玉虚师相北方玄天上帝”，受旨时适在梳头，发下垂，不及挽，读旨后，发不能再上，遂永为披发形。后真武屡次下凡收妖魔，玉帝加封他为“混元九天万法教主玉虚师相荡魔天尊”。

明永乐帝与黄毛鞑子战，不利。忽空中现披发大神，龟蛇左右，率天兵将无数，将番兵杀败。帝问张天师以所见神之形状，天师谓为北天真武，玄天上帝。帝往武当致祭，见真武塑像与己貌同，大喜，大修宫殿。故武当山真武殿之宏丽，甲于全国。

官方言真武之来历则远比民间高明。宋宁宗加封玄岳碑，称真武为“天之贵神，国之明祀”，与左传蔡墨语合。元揭斯《颂真武之歌》，有“虚危之精玄武君，上临玄天贵且尊，穹碑酟蛇蜿，手指北斗酌乾坤……神君生在天地先，谷神自养天地根……”诸语，知其为虚危之精（见前引《吕览·孟冬纪》），知其生于天地先，又知其为原始深渊之神（谷神）确是不易。明袁宏道《玄岳记》说真武便是颛顼，则更为直截了当。苗瑶民族所奉神有曰“玄天高上帝”，亦有龟蛇在左右。美洲墨西哥亦有龟蛇相伴之大神。

（九）台湾王爷

台湾所奉王爷，地位之崇高与妈祖、保生大帝等。称之曰“王公”、“千岁”、“大人”、“王爷”。有人说他便是隋开皇时虎贲陈棱，略地至澎湖，人民因而祀之。又有谓即郑成功，吴真人，皆未得其实。据我看台湾王爷是海神，具水神兼死神性。他原是西亚传来的原来型式之水主。因其有以下各证：

（1）王船台湾王爷庙必有王船，大者可载数百石。王爷出巡，王船于夜间自动滑入水，人民牲醴演剧，祭王爷兼祭王船。西亚哀亚及恩利尔庙前亦有船。相传大洪水时，哀亚通知地上义人某造船避祸，或云逃难者即哀亚自己，故于其庙前陈船为纪念。哀亚在天文上又属天船座（Argos）。希腊海王普赛顿庙前亦有船名Argos，文人遂附会为金羊毛故事。可见二千年前希腊已不知Argos的来历了。

（2）灵龟龟与水主有拆不开的关系，前文已屡叙。台湾祭王爷以面制之龟，染以红色，曰“红龟”。台人不敢食海龟，说是王爷爱兽，食之必得罪王爷。南洋如新加坡，则谓海龟为天后娘娘所化。

（3）冥吏及阴差台湾王爷案前供奉之吏役，均带冥司性质。死神与水主相通，西亚如此，我国亦如此。

（4）王爷之称谓西亚的哀亚称“河王”，故台湾王爷称王。

（十）金龙四大王

清代封黄河神为金龙四大王，已见本文第一节。杭州府志谓为宋谢绪，完全附会。金龙四大王是一种水蛇，或曰蝾螈，凡修筑河堤，此蛇出现，则群情鼓舞，堤工可成。有朱大王、栗大王，其较长者则曰将军，品级较低。又有虾蟆、龟之属。

（十一）托塔李天王

《封神演义》谓李天王为商纣陈塘关总兵，姓李名靖，生子哪吒。哪吒杀龙王太子，龙王控于玉帝，帝降旨收靖夫妇，哪吒受师教，自断手足，剖腹流肠而死（即所谓析骨肉还父母），以赎双亲罪。后以靖毁其庙，使不得受香火，难复人身，师使之莲花化身。仇父，与父战，燃灯道人传靖以黄金宝塔，收哪吒焚烧，迫使认父而后已。靖遂长托其塔，故曰托塔天王。

托塔天王实由印度毗沙门天王衍变，近代我国学者考之甚详。印度有四大天王分领东西南北。北方者曰多闻天王，梵名毗沙门，佛令擎古佛舍利塔，甲胄皆黑，面貌可畏。与吉祥天常为夫妇。其刻像或画像身边常有一小儿。唐宋时敕诸府州军建天王堂奉祀。那吒为天王太子，为三面八臂之大力鬼王。封神传哪吒为粉面，但食其师所赐仙枣，现三头八臂，随意隐现。《五灯会元》二曰：“那吒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现本身，运大神通为父母说法。”祖庭事苑六曰：“丛林有析骨还父，析肉还母之说，然于乘教无征，不知何依而作此言。”可见析骨肉事，非来自印度。

笔者按毗沙门即哀亚，西亚有大神捧七星坛，原始女怪亦负之。七星坛者大地之雏型，哀亚与女怪固一而二，二而一者。七星坛至印度则变而为塔。那吒即哀亚唯一而孝顺之子旦缪子，旦之死法有多种，被析骨肉亦其一，乃女怪死法之反映，即马杜克屠戮女怪后，细析其骨肉造宇宙间万物。

印度偏入天之妻为吉祥天（Laksmi），偏入天即哀亚，毗沙门亦是，故皆以吉祥天为妻。

真武大帝所盝之武当山有“太子岩”、“太子坡”，台湾诸神祀典中有“太子爷”，即李哪吒。《西游记》亦言真武部下有蛇龟二将及小张太子。小张为何王之子，西游不曾明说。实则哀亚子旦缪子而已。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屈原《九歌》之章句，大部分四句为一节，节数多寡不一，率皆四句为节，如《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是。亦有二句为一节者，如《国殇》是。惟河伯则第一二节，每节各为四句，而用韵则似二句一换。第三四节则每节各为三句。三句为韵。第五六节各二句，二句为韵。这在《九歌》中为一特殊之例。

今将原歌逐节解释于下：

第一节四句为河伯所唱。

诸家皆以“与女游兮九河”之“女”为代名词之“汝”。笔者与以为应照原字读。这个女是河伯之妻或其情人。若为妻，则是哀亚之妻唐克娜；普赛顿之妻恩腓脱丽特（Amphitrite）；偏入天之妻吉祥天。若为情人，则哀亚与唐克娜亦居情人地位，故哀亚称“孩子情人”。以此歌而论，前则河伯偕女同游九河昆仑，后则送之南浦，自己抗手随黄河之流而入东海，情人的成分比夫妇的成分为丰富。我们不如说河伯与同游之女的关系，乃是情侣。

“九河”之说见《尚书·禹贡》“九河既道”，又：“北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孟子·滕文公》上：“禹疏九河……而注之海。”《尔雅·释水》“河出昆仑墟……徒骇、太史、马颊、覆"、胡苏、简薭、钩盘、鬲津”，大概连黄河为九河。其实九河之说虽盛于战国时代，想推求其确实的河道则甚难，有谓齐桓公欲拓民田而壅塞之者，有谓已沦于海者，总之九河也等于昆仑山，是中国地理上的一个谜。

“冲风”，《文选》五臣注“暴风也”。洪兴祖云：“一本‘横’字上有‘水’字。”“水车”、“荷盖”无非表示水神服饰用具，与少司命之“荷衣蕙带”相同，不见得有何意义。

“驾两龙”，《山海经》：“冰夷、人面、驾两龙。”《河图括地象》：“冯夷乘云车，驾二龙。”希腊普赛顿驾车以半马半龙之物，其数常为二，与天帝宙士及太阳神阿坡罗驾车必四马者异（海王驾车之马有时亦四，然其例极少）。此必有其传统。

海王既居海中，驾车之兽，也该取诸水族，今竟驾以马，珠堪诧异。然海王与马关系实甚密切，证据甚繁，兹从略。（参看《论丛》“龙马”）。本文“驾两龙”实当是半马半龙之物。我国汉代石刻之龙，其头每是马。王充《论衡·龙虚篇》：“世俗画龙之像，马首蛇身，由此言之；马，蛇之类也。”

第二节四句乃河伯妻或情人所唱。

“怅忘归”，怅字当是“辵”字之误。《东君》“观者辵兮忘归”，《山鬼》“留灵修兮辵忘归”，可证。

“极浦”，浦之极远者，黄河之岸也。河伯妻或情人，称“河母”，原居河中，则河乃其故乡，所以对之系恋殊甚，虽昆仑奇妙之景物，好像亦不足相抵。“寤怀”当作“顾怀”，《东君》“心低徊兮顾怀”，扬雄《反骚》“览四荒而顾怀兮”，魏文帝《燕歌行》“留连顾怀不能归”，是“顾怀”为恒语。“顾”，念也，“怀”亦念。两句乃倒装法，言若非遥远河畔之故居足令我顾念，则我徉徜昆仑山上，虽至日暮尚不欲归也。

第三节三句似为巫者，即河伯祭司所唱。

按龙宫之富丽，希腊神话仅述梗概，印度则有种种描写。如“海龙王请佛品”“华严经”等皆言龙王宫殿纵广八万由旬，墙壁皆七宝所成，七重栏与罗网，其中园林塔池，众鸟和鸣。金壁银门，高二千四百里，广二千二百里，彩画殊好，常有五百鬼神守之。龙王能随心降雨，群龙所不及。住渊涌流，海青琉璃色。娑竭罗龙王住须弥山北大海底，这一句颇值注意。印度的须弥便是中国昆仑，亦即西亚的世界大山，娑竭罗龙王住山北之海底，不正是北方的水主吗？

“朱宫”，《文苑》作“珠宫”，与贝阙为对文。（参看《论丛》“紫贝”）

“灵何为兮水中！”乃惊叹语，故知此节为巫者所唱。此节文字虽简略，然写河神宫殿庄严、富丽、炳焕、堂皇，俨然大海龙宫色彩，与《湘夫人》之桂栋兰橑，荷盖荪壁之居大是不同，黄河之神岂足当此？盖河伯实为众水之主，海洋亦归其统辖，屈原深知此理，故特立此节文字以表之。

第四节三句似又为河伯所唱。“白鼋”二字关系甚大。

龟乃水主本形，衍变为其爱兽。鼋亦龟类之大者。

（1）《庄子·外物篇》：“宋元君夜半而梦人披发窥阿门，曰‘予自宰路之渊，予为清江使河伯之所，渔者余且得予。’元君觉，使人占之曰：‘此神龟也。’君曰：‘渔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会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渔何得？’对曰：‘且之网得白龟焉，其圆五尺。’君曰：‘献若之龟。’”元君因神龟曾在梦中求救，意欲活之。然卜者言“杀龟以卜吉”乃杀之。《史记·龟策列传》亦载此事，言元君所梦之人，为一丈夫延颈而长头，衣玄绣之衣而乘缁车，主张刳龟以卜者为太史卫平。《龟策列传》又引万毕石朱方，言有神龟生江南林中，巢莲叶之上，求之者必醮酒披发。又言“求之于白蛇蟠杆林中”，此句文理暧昧不可晓，或者说白蛇蟠于龟上吧。《庄子》言宋元君所梦龟神披发，《龟策列传》言求神龟亦必披发。可见真武大帝之披发，渊源极古。余且所得龟为白色，与《河伯》篇“白鼋”，亦足互映。

（2）《晏子春秋》及《搜神记》，言古冶子屠鼋，观者皆以为河伯。

（3）王嘉《拾遗记》：“禹尽力渠沟，导川夷岳，黄龙曳尾于前，玄龟负青泥于后。玄龟河精之使者也。”

（4）《酉阳杂俎》言平原县西四十里有杜林，世传河伯所家。有邵敬伯家长白山，有人自称吴江使，以一函书托敬伯递之河伯，教敬伯于杜林中取树叶投水，当有人出，如其言。后三年，敬伯居两河间，忽夜半发大水，有大鼋负之登岸，遂得性命。鼋与河伯关系，至唐代尚未为人所忘，殊可喜。

这些故事里“使者”的“使”字是最可注意者。《山海经》佚文“北海禺疆，灵龟为之使”，《老子》中经“梁使者”，《神异经》“河伯使者”，《拾遗记》“玄龟，河精之使者也”，皆可呼应。与西亚水星尼波为“群神最高使者”，希腊水星兼风神赫梅士为“天帝及群神使者”，亦可互证。纣臣飞廉，其名袭自风伯，便捷善走，常为纣出使于外。屈原《远游》：“召玄武使奔属”，奔属即往来传达使命之意。

“流澌”，王逸注：“流澌，解冰也。”但解冰之澌旧或以应作覾，冫部。闻匡斋谓详审文义，似仍以作澌为正。《说文》：“澌，水索也。”即流水也。“纷”读为“汾”，水涌貌。

第五节二句似又为巫者唱，于“子”字代名词见之。

交手拱手也。“南浦”即前文的“极浦”，这里南浦二字并非泛言。黄河南岸原有女河神的存在。《续文献通考》金世宗大定二十七年，加郑州河阴县黄河神号曰“昭应顺济圣后”，赐庙额曰“灵德善利”。尚书省奏言郑州河阴县圣母庙，前代河水为患，屡祷有应，尝加封号庙额。今因祷祈，河遂安流，乞加褒赠。帝从其请，特加号赐额，岁委本县长官春秋致祭。又河南阳武县亦有黄河神圣母庙，见《金史·礼志》。

这两位女黄河神或即是一神，起源当在战国以前，故屈原写入其《九歌》内。我国民间祭典每不为官方注意，此其一端而已。

第六节两句又似为河伯唱，于“媵予”之“予”字见之。

“隣隣”一本作“鳞鳞”，比次貌。“媵”，送也。河伯入海时，前则波浪滔滔，若相迎者；后则群鱼比次，若相送者，两句乃河伯入海时应有之风光，并无其他深意。

笔者按《九歌》代名词用法本极明了，然历代注家以不知内容故，率多误指。但笔者指本歌某节某句为某人唱，亦未敢竟认为极妥，因此歌虽短，而格局错综变化，与其余各歌异，未可以常例推也。窃意三闾大夫文学天才夐绝今古，笔法腾挪跳荡，不可捉摸，如《湘君》歌中，湘君竟代女信徒说话。则《河伯》一篇谓全篇皆女巫所唱，设身处地，代男女二神置词。篇末“予”字亦女巫代河伯所自称，亦未为不可。如此，则全篇脉络贯注，一气呵成，文艺价值更增数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