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志错误第十

其述庶征之《恒寒》也，先云：厘公十年冬大雨雹，随载刘向之占。次云：《公羊经》曰大雨雹，续书董生之解。按《公羊》所说，与上奚殊，而再列其辞，俱云大雨雹而已。……夫同是一类，而限成二条；首尾纷拏，而章句错糅。此所谓科条不整，寻绎难知者也。

昌按：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十二《答问九》：“问：《汉史·五行志》兼采董仲舒、二刘之说，刘知几举其错误多矣。昨接高论，谓刘氏所讥，亦有未尽然者，愿闻其审。曰：姑即一条言之，《恒寒》篇先云厘公十年冬大雨雹，次引《公羊经》曰大雨雹，此刘所讥为首尾纷拏，章句错糅者也。今考班史叙《恒寒》以雪为首，而霜次之，雹又次之。厘公十年冬大雨雪，此《左氏》、《穀梁》经文也。故引刘向说。次引《公羊经》作大雨雹，兼采董生说。盖以经有异文，特附出之。其余书大雨雹者，别见于后。班史义例之严如此。知几偶见误本，不寻其上下文义，辄生驳难，不知其见笑于大方甚矣。今南北监本皆作雪，与《左氏》、《穀梁》经文正合，乃叹今本固有胜于古本者；而古人读书粗率，转或不如后人之精审也。”

斯岂非乌有成说，扣寂为辞者哉？

昌按：《文选》陆机《文赋》：“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此用其语，然非《赋》文本意。

盖今谚所谓季与厥昆，争知嫂讳者也。原注：今谚曰：“弟与兄争嫂字。”以其名鄙，故稍文饰之。

昌按：《易·屯》：“女子贞不字。”虞注：“字，妊娠也。”弟与兄争嫂字，即争嫂妊子之谁属，明其盗嫂而不自以为耻也。《广雅·释诂》：“讳，避也。”《楚辞·七谏·缪谏》注：“所隐为讳。”女子妊娠，羞不明言，而弟与兄争知其事，亦可知是盗嫂。故子玄得以二语相易而资文饰也。

今班志所引，上自周之幽、厉，下终鲁之定、哀，而不云《国语》，惟称《史记》，岂非忘本徇末，逐近弃远者乎？

昌按：《汉书·五行志中之上》：“《史记》：成公十六年，公会诸侯于周。”颜注：“此志凡称《史记》者，皆谓司马迁所撰也。”钱大昕《廿二史考异》卷七：“按：此条引单襄公见晋厉公视远步高，事见《国语》，而《太史公书》无之。此外，所引《史记》如‘单襄公见晋三却齐国佐’一条、‘晋惠公时童谣’一条、‘穀洛水斗将毁王宫’一条、‘周三川震伯阳甫言周将亡’一条、‘夏后氏之衰二龙止于夏廷’一条、‘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一条、‘隼集陈廷楛矢贯之石砮’一条，皆《国语》之文。惟夏后二龙、伯阳甫事见《周本纪》，土缶、楛矢事见《孔子世家》，余皆无之。又战国及秦事，志称‘史记’者，间与《太史公书》合。而秦昭王三十四年渭水赤，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长五丈见于临洮，二世元年天无云而雷，今《史记》亦无之。则班志所云‘史记’，非专指《太史公书》矣。古者，列国之史俱称‘史记’。《周本纪》云：‘太史伯阳读“史记”。’《陈世家》云：‘孔子读“史记”。’而《汉书·艺文志》称：‘仲尼以鲁周公之国，史官有法，故与左邱明观其“史记”，据行事，仍人道，因兴以立功，就败以成罚，有所褒讳贬损，不可书见，口授弟子。邱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论本事而作传，明夫子不以空言说经也。’然则邱明所论次者，谓之《春秋传》。《国语》乃左氏所录国史旧文，故亦可称‘史记’。刘知几以班志所引，不云《国语》，惟称《史记》，訾其忘本徇末，逐近弃远，盖未识此旨也。史迁著书，未尝以‘史记’名之。即班孟坚亦未尝以‘史记’目《太史公书》。小颜考之未详尔。”(《潜研堂文集》卷十二《答问九》亦论此事而较略。)

所定多目

“多”，顾广圻校改“名”。

昌按：顾校是也。《杂说中》篇有“名目各异”之语，亦以“名”“目”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