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建置第一

见贤而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

昌按：《论语·里仁》篇文。

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昌按：古籍称“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或曰记动。)者，则有《汉书·艺文志》、孔颖达《礼记疏》卷二十九引郑玄《六艺论》、荀悦《申鉴·时事篇》及《周书·萧圆肃传》；称“右史记言，左史记事”者，则有《礼记·玉藻》篇及徐！《公羊传疏》卷一引《六艺论》。(此与《礼记疏》所引必有一误。)子玄此文，从《汉志》为说，而下云：“王莽改置柱下五史，盖效古者动则左史书之。”则又从《玉藻》。是其于此事亦无定见。陈氏《六家篇补释》既详之矣。左右之文，传记互异，固难深究，惟以言为《尚书》，事为《春秋》，则《艺文志》、《六艺论》并同。《玉藻疏》云：“《春秋》虽有言，因动而言，其言少也。《尚书》虽有动，因言而称动，亦动为少也。”似欲沟通两家。然有当分别观之者，则《公羊传》庄七年引《不修春秋》云：“雨星不及地尺而复。”《礼记·坊记》篇云：“《鲁春秋》犹去夫人之姓曰吴，其死曰孟子卒。”今《春秋经》文不书其事，盖亦《不修春秋》。览其大体，皆与今《春秋》无异。《四库提要》卷二十六亦云：“观《晋史》之书赵盾，《齐史》之书崔杼及宁殖，所谓载在诸侯之籍者，其文体皆与经合。”然则《春秋》之朔，似不容兼有记言之文。疏云：“因动而言，其言少也。”殆未审谛。至谓《尚书》“因言而称动，亦动为少”。说自不误。是《春秋》可谓纯粹之记事，而《尚书》则不得称纯粹之记言。

至如孔甲、尹佚，名重夏、殷；史佚、倚相，誉高周、楚。

昌按：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十三《史书佔毕一》：“孔甲，黄帝史也。尹佚，成王史也。刘歆《七略》、班固《艺文》昭昭载焉。而刘知几以孔甲为夏，尹佚为商，得无剿夏帝之名，傅有熊之佐乎？尹佚曰周人也，又成世也，即史佚无可疑者。刘既误于先而复称于后，遂使二孔甲合而为一，一史佚分而为二，皆不考之故也。”胡说不及陈汉章《补释》征引之详，然其推究子玄致误之由则胜，故录之以补陈所未及。

汉兴之世，武帝又置太史公，位在丞相上，以司马谈为之。汉法：天下计书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叙事如《春秋》。及谈卒，子迁嗣。迁卒，宣帝以其官为令，行太史公文书而已。寻自古太史之职，虽以著述为宗，而兼掌历象、日月、阴阳、管数。司马迁既殁，后之续《史记》者，若褚先生、刘向、冯商、扬雄之徒，并以别职来知史务。

昌按：余嘉锡《太史公书亡篇考·褚先生事迹第十五》引此文而释之云：“谓武帝置太史公叙事如《春秋》者，卫宏《汉仪注》之说耳。(见《〈史记·自序〉集解》、《〈汉书·司马迁传〉注》。)《汉书·百官表》有太史令，无太史公。《续汉书·百官志》：‘太史令掌天时星历。’迁《自序》曰：‘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又曰：‘司马氏世主天官。’其《报任安书》曰：‘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然则迁自用古史官法著书耳。汉太史令之职，何尝叙事如《春秋》哉？太史令既掌星历，则冯商辈虽以别职奉诏修史，与太史之官初无干涉。知几乃谓之来知史务，岂并其天时星历而亦知之耶？况褚先生自因好览观太史公之传，乃续其书，与冯商之奉诏序列传者又不同，无所谓知史务也。按：《通典》卷二十一曰：‘其修撰史事，以他官兼领，或单品而有才者亦直焉。’《史通·自叙》曰：‘驿征入京，专知史事，仍迁秘书少监。’是以他职知史务，乃唐时制度，知几误用之以说《汉书》耳。”此驳子玄所本卫宏之说诚是，然其谓以他职知史务，乃用唐制说《汉书》，则不然。彭仲铎《增释》尝历举两《汉书》中以他官职领校秘书或为校书郎者，实皆负修史之责，以证子玄之说。而《古今正史》篇云：“班固为《汉书》，其事未毕，会有上书云固私改作《史记》者，有诏京兆收系，……固弟超诣阙自陈，……帝意乃解，即出固，征诣校书，受诏卒业。”(范《汉·班彪传》略同。)亦其显证。(此证近在本书，而彭氏失引。)余氏殆未深考耳。

斯则兰台之职，盖当时著述之所也。

昌按：《论衡·对作》篇：“汉立兰台之官，校审其书以考其言。”又《别通》篇：“通人之官，兰台令史，职校书定字，比夫太史、太祝，职在文书，无典民之用，不可施设。”胥足证子玄所说。

自章、和以后，图籍盛于东观。凡撰汉记，相继在乎其中。

昌按：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五“《东观汉记》”条：“按：《后汉书·安帝纪》云：‘永初四年二月乙亥，诏谒者刘珍及五经博士校定东观五经、诸子、传记、百家、艺术，整齐脱误，是正文字。’注引洛阳宫殿名曰：‘南宫有东观。’……《元河南志》卷二引陆机《洛阳记》曰：‘东观在南宫，高阁十二间。’《广弘明集》卷三阮孝绪《七录序》曰：‘哀帝使歆嗣其前业，歆遂总括群篇，奏其《七略》。及后汉兰台，犹为书部；(言后汉于兰台校定群书，犹依《七略》之部分也。)又于东观及仁寿闼撰集新记。’(《隋志》序略同。)”

谢昊

昌按：钱大昕《十驾斋养新余录》卷中“谢吴”条：“《隋经籍志》：‘《梁书》四十九卷，梁中书郎谢吴撰，本一百卷。’在正史类。‘《梁皇帝实录》五卷，梁中书郎谢吴撰，记元帝事。’在杂史类。刘知几《史通·史官》篇云：‘齐、梁二代，又置修史学士。陈氏因循，无所变革，若刘陟、谢昊、顾野王、许善心之类是也。’又《正史》篇云：‘《梁史》，武帝时，沈约与给事中周兴嗣、步兵校尉鲍行卿、秘书监谢昊相承撰录。’‘吴’与‘昊’字形相涉，未知孰是。”又云：“《谢宣城集》有与谢洗马吴联句。”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十一云：“按：日本国旧传高似孙《史略》又作谢炅。”其见之其它载籍者，则两《唐志》与《史通》同，《南史·萧韶传》与《隋志》同，两《唐书·姚思廉传》与《史略》同。朱希祖《萧梁旧史考》云：“按：‘昊’同‘"’，从日从天，‘吴’盖即‘昊’之误。吴俗作‘吴’，与‘昊’形近易讹也。‘炅’同‘耿’，通用皆作‘耿’，鲜作‘炅’。谢名当从《史通》、《唐志》作‘昊’较是，然尚俟考。”

有互乡之风焉

昌按：《论语·述而》篇：“互乡难与言。”《集解》引郑玄曰：“互乡，乡名也。其乡人言语自专，不达时宜。”

西京则与鸾渚为邻

陈汉章曰：“《唐书·职官志》：‘贞观三年始移史局于禁中，在门下省北，及大明宫成，置于门下省南。至开元二十五年，又移中书省北。’”

昌按：此言长安之史馆，以子玄时世考之，当在门下省南。然《玉海》卷一百六十五引韦述《两京新记》云：“门下省东有宏文馆，次东有史馆。”或史馆在门下省之东南，故或云东或云南欤？

高宗喟然而称曰：“朕甚懵焉。”

昌按：《汉书·艺文志序》：“圣上喟然而称曰：‘朕甚闵焉。’”此仿其语。

相须而成

昌按：《礼记·昏义》篇：“故天子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后成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