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省第三十三

又张世伟著《班马优劣论》云：迁叙三千年事，五十万言；固叙二百四十年事，八十万言，是班不如马也。

昌按：张辅此论，世人多有异同之见。赵翼所说，已见《载文》篇笺记。他如宋赵与时《宾退录》卷十云：“《新唐书进表》谓：‘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于旧。’夫为文纪事，主于辞达，繁简非所计也。《新唐书》之病，正坐此两语，前辈议之者多矣。晋张辅云：司马迁叙三千年事，惟五十万言；班固叙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以此为迁固优劣。殊不知司马子长追述上世，故不可得而详；班孟坚纪录近事，有不容于略。《春秋传》所谓‘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正谓是也。”金王若虚《滹南遗老集》卷十五《史记辨惑七》云：“晋张辅论迁、固史云：迁记三千年事，而五十万言；固记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繁简不同，优劣可知。此说大谬。刘子玄既辨其大节矣。抑余尝考之，迁记事疎略而剩语甚多，固记事详备而删削精当。然而迁似简而实繁，固似繁而实简也。安得以是为优劣哉？”清俞正燮《癸巳类稿》卷十一《名士论驳义》云：“张辅著《名士论》。《晋书》本传云：辅论迁叙三千年事，五十万言；固叙二百年事，八十万言，为班固不如迁三事中之一。唐张守节《史记正义》云：‘《史记》五十二万二千五百言，叙二千四百十三年事；《汉书》八十一万言，叙二百二十五年事。’此二张不平班固素轻司马耳。所谓优劣，不应以是言之。迁著于篇者，或云‘书缺有间’，或云‘论其轶事’。汉高一纪，多于五帝。不能纪远，古人之隐憾，非云优也。刘知几《史通·杂说》云：‘迁固易地，撰成《汉书》，将恐多言费辞，有逾班固。’仍以多少为优劣，是为不达。”凡此诸说，虽所见各不尽同，胥足与子玄此篇所言相发。

普天率土

昌按：《诗·小雅·北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无思不服

昌按：《诗·大雅·文王有声》文。

轩之使，月驰于郡国。

昌按：应劭《风俗通义·序》：“周、秦常以岁八月，遣轩之使，求异代方言。”

陈平献计于天山

昌按：《太炎文录初编》卷一《征信论上篇》：“古人运而往，其籍尚在。籍所不著，推校其疑事，足以中微，而世遂质言之。虽适，谓之诬。往者，高祖困于平城，用陈平计使阏氏，围得解。其计既秘，世以为工妙踔善，故匿藏不传。独桓谭揣其必言汉有好女，今以围急，欲进之单于。内有媢者，则兵祸自沮。其量度事情，诚以眇合，虽刘子骏亦称善。然皆以为揣得其状，非质言之备故府藏录也。及应劭说《汉书》，遽然以为成事。(昌按：桓谭揣其情状，虽刘歆亦称善，见《〈史记·陈丞相世家〉集解》引《新论》。应劭以为成事，为颜师古所非，见《汉书·高帝纪》注。)故虑事一也。以辩议则适，以记注则诬。”子玄以《汉书》不录此事为言，盖未达辩议与记注之别也。

帝尧则天称大，书惟一篇。

昌按：《孟子·滕文公上》篇：“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尚书·尧典·序》：“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作《尧典》。”

周武观兵孟津，言成三誓。

昌按：《尚书·泰誓·序》：“惟十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泰誓》三篇。”

伏羲止画八卦，文王加以《系辞》。

昌按：《汉书·艺文志·易类序》：“《易》曰：‘宓戏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师古曰：“下系之辞也。”)至于殷、周之际，纣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1，于是重六爻，作上下篇。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历三古。”孔颖达《周易正义序》云：“其《彖》、《象》等十翼之辞，以为孔子所作，先儒更无异论。”子玄此云“文王加以《系辞》”，当作“文王重以六爻”，或“孔子加以《系辞》”乃合。此盖涉笔之误，非儒先别有文王作《系辞》之异说也。

苟嗤沈、(约，字休文，梁人，著《宋书》。)萧(衍，字子显，著《齐书》。)之所记(昌按：此注文从顾广圻校定。)

昌按：今本《史通》所载原注，有出自子玄之手者，亦有后人所为，因传钞而附益者，当区别观之。后者宜但称旧注，以别于子玄之原注。即如此注，竟以撰《通史》之梁武帝萧衍与撰《南齐书》之萧子显混为一人，瞀乱不学，至于此极，岂亦子玄所自为？则固不可不加之分理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