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次第十三

用使阅之者雁行鱼贯

昌按：《文选》鲍照《代出自蓟北门行》：“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

朱紫以之混淆

昌按：《论语·阳货》篇：“恶紫之夺朱也。”

冠履于焉颠倒

昌按：《汉书·贾谊传》：“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

至于龟策异物，不类肖形，而辄与黔首同科，俱谓之传，不其怪乎？且《龟策》所记，全为志体，向若与八书齐列，而定以书名，庶几物得其朋，同声相应者矣。

昌按：余嘉锡《论学杂著·〈太史公书〉亡篇考》云：“史公《龟策传》，盖叙古之卜人，与他传同科，今之全为志体者，褚先生之失也。《史通》不甚信张晏之说，(昌按：见《鉴识》篇及《古今正史》篇。)故《叙事》篇以《日者》、《龟策》为与《苏》、《张》、《蔡泽》、《仓公传》同出一手，此篇亦归罪子长，不免好为诋诃。然其说自不可废。”“肖形”，谓人也。《汉书·刑法志》：“夫人宵天地之貌，有生之最灵者也。”注引应劭曰：“宵，类也。头圜象天，足方象地。”“宵”即肖字，古者以人肖天地之形，故曰“肖形”。《汉书·艺文志》：“以愚黔首。”注：“秦谓人为黔首，言其头黑也。”

孟坚每一姓有传，多附出余亲。

昌按：钱大昕《十驾斋养新余录》卷中“何法盛书”条：“李善注《文选》引何法盛《琅邪王录》、《陈郡谢录》、《济阴卞录》，此类甚多，即《晋中兴书》之一篇也。李延寿《南北史》以祖孙、父子、族属合为一篇，盖取法盛例矣。”魏、晋以降，尤重门阀，故何书之例，为李史所因。然追溯远源，则孟坚一姓有传，附出余亲之法，殆其本始矣。

况神玺在握，火德犹存，而居摄建年，不编《平纪》之末；孺子主祭，咸书《莽传》之中。遂令汉余数载，湮没无睹，求之正朔，不亦厚诬？当汉氏之中兴也，更始升坛改元，寒暑三易；世祖称臣北面，诚节不亏。既而兵败长安，祚归高邑，兄亡弟及，历数相承。作者乃抑圣公于传内，登文叔于纪首，事等跻僖，位先不窋。夫东观秉笔，容或谄于当时；后来所修，理当刊革者也。

昌按：此论二事实皆取资张衡。《后汉书·衡传》云：衡“以为王莽本传但应载篡事而已，至于编年月，纪灾祥，宜为元后本纪。又更始居位，人无异望。光武初为其将，然后即真。宜以更始之号，建于光武之初。书数上，竟不听。”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十二“答问九”云：“问：刘知几之论范史曰：‘更始升坛改元，世祖称臣北面。作者乃抑圣公于传内，登文叔于纪首，事等跻僖。’其信然乎？曰：南阳宗室，同时举义，非有素定之分。伯升见戮，光武势不能安；虽受更始官爵，亦犹汉高之于义帝耳。更始前无所承，后无所授，始则因人而成事，继以失道而破亡。史家恶莽之篡，黜地皇而纪更始之年，固为得之；若欲列诸本纪，则失地之君，《春秋》所贬，岂宜跻于中兴令主之上哉？范史登诸传首，篇中称字而不名，准以史法，最为得中。刘氏以兄终弟及例之，未免拟于不伦矣。”此之所论，似有得于蔚宗微旨。

寻夫本纪所书，资传乃显。表、志异体，不必相涉。旧史以表、志之帙，介于纪、传之间。降及蔚宗，肇加厘革。沈、魏继作，相与因循。既而子显《齐书》、颖达《隋史》，不依范例，重遵班法。

昌按：《四库提要》卷六十五《洪迈〈南朝史精语〉提要》云：“其中所录《宋书》，本纪第一，列传第二、第三，志第四，志反在列传之后。考刘知几《史通》曰：‘旧史以表、志之帙，介于纪、传之间。降及蔚宗，肇加厘革。沈、魏继作，相与因循。’今北监版《魏书》，志在列传后，是其显证，与《史通》合。而《宋书》则移其次第，列于纪、传之间。观迈所序，犹从古本，知几之言不妄。”谭献《复堂日记》卷一云：“唐修诸史，《隋书》后成。作志分属专家，本名《五代史志》，别行；上书时附之《隋书》耳。然则今本入于纪、传间，非也。当如《后汉书》例，列志于后。”其言即本之《史通》，非别见范《汉》古本也。

闻义不徙，是吾忧也。

昌按：《论语·述而》篇：“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老子与韩非并列，……如斯舛谬，不可胜纪。

昌按：此论与《品藻》篇自戾。彼文云：“韩非、老子，共在一篇，……岂非韩、老俱称述者，书有子名，……用此为断，粗得其宜。”考《南史·王敬则传》：“后与王俭俱即号开府仪同三司。时徐孝嗣于崇礼门候俭，因嘲之曰：‘今日可谓连璧。’俭曰：‘不意老子遂与韩非同传。’”是马迁以老、韩同传，南朝已有非之者矣。钱大昕《廿二史考异》卷五“《史记·老庄申韩列传》”条云：“申、韩之学，自谓本于老子，而实失老氏之旨。《史公自序》述其父说，道德与刑名各为一家，而于此赞又明辨之，(昌按：谓《史记·老庄申韩传》赞云：“申子卑卑，施之于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皆原于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言其似同而实异也。说者讥韩非不当与老子同传，盖未喻史公微旨。”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一“索隐改补皆非”条论司马贞欲分老子与尹喜、庄周为一篇，韩非别入《商君传》末云：“老、韩同传，正以老子清虚，不有其身，故无情则必入于深刻，故使同传。今乃谓其教迹全乖，而欲移之，真强作解事。”子玄于此事是非，自相矛盾，姑不置论，而以同传之故归之“俱称述者，书有子名”，全昧马《史》辨章流别之义，皮相之谈，疏亦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