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限第十二

遂相交牙

昌按：《易·大畜》：“六五，豮豕之牙。”《释文》引郑康成云：“牙读为互。”《汉书·谷永传》：“百官盘互。”颜注：“盘结而交互也。‘互’字或作‘牙’，言如豕牙之盘曲，犬牙之相入也。”“互”字形体亦作“”，故易与“牙”字混淆。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二《博识门》载刘攽《贡父诗话》：“前世所称驵侩，今人谓之牙，……世不晓所谓。道原云：‘本谓之互，即互市事尔。唐人书互作，似牙字，因转读为牙。’其理如可信。”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四“牙郎”条亦主《贡父诗话》所引刘恕之说，并云：“予考《肃宗实录》安禄山为互市牙郎盗羊事，然则以‘’为‘牙’，唐已然矣。画短为‘’，画长为‘牙’。”徐树丕《识小录》卷三“小学不讲”条亦以“互作牙”为“今人所共昧”。皆其证也。此“交牙”疑亦本为“交”。盖下文有云：“非唯理异犬牙”，亦用《汉书·文帝纪》“犬牙相制”语。不独骈俪之文，十余行内，运典遣辞，深忌重出；且“开其首端”平起，“遂相交互”仄落，亦于文律为宜。观《六家》篇亦有“纪传出”语，字即作“”，则本书固尝用之矣。而《称谓》篇有云：“及后来作者，颇慕斯流，亦时采新名，列成篇题。”“题”字下注：“音第。”知子玄于声律颇复措意，亦足旁证“交牙”之当为“交”。

可谓狂简不知所裁者焉。

昌按：《论语·公冶长》篇：“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昌按：《论语·泰伯》篇，又《宪问》篇文。

若《汉书》之立表、志，其殆侵官离局者乎。……纪、传所存，惟留汉日；表、志所录，乃尽牺年。……但固之踳驳，既往不谏，而后之作者，咸习其迷。《宋史》则上括魏朝，《隋书》则仰苞梁代。

昌按：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三“《宋书》”条：“夫传因人立，考其年月仕履，固可断归某朝；志以事分，举凡制度典章，孰非上承前代？《汉书》十志，虽曰继轨《八书》，而名既不同，体由创制。汉用秦仪，秦变周典，使不追叙沿革，何以剖判沿流？以此议班，事同胶柱。若沈约《宋史》，上括魏朝，盖因三国无志，用此补亡。斯诚史氏之良规，安可反用为讥议乎？……然约自有《晋书》一百二十卷，(《隋志》、《梁书》均作一百一十卷，此据《宋书·自序》。)而《宋书》诸志，复叙晋事。重规叠矩，未喻其理。将由晋承魏后，介在两朝，取便行文，不欲中断耶？……岂《晋》、《宋》两志，详略互见欤？今《晋书》既亡，莫由考其异同矣。”

举一反三

昌按：《论语·述而》篇：“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胶柱调瑟

昌按：《史记·赵奢传》：“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

既往不谏

昌按：《论语·八佾》篇：“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陶潜《陶靖节集》卷五《归去来兮辞》：“悟已往之不谏。”

氐羌有录

昌按：钱大昕《十驾斋养新余录》卷中“何法盛书”条：“何法盛《晋中兴书》，名目与诸史异，本纪曰典，表曰注，志曰说，列传曰录，论曰叙，并见刘氏《史通》。……《氐羌录》当亦法盛《书》篇名。”钱说是也。章宗源《〈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一尝引何书佚文以实子玄所述。

魏本出于杂种

昌按：赵翼《陔余丛考》卷三十八“杂种畜生王八”条：“俗骂人曰杂种，……《后汉书·西羌传》：‘滇零等招集诸杂种。’《晋书·燕载记》曰：‘蠢兹杂种，奕世弥昌。’此杂种之名所由始也。”此称疑起东汉，故范《汉》屡见，如《度尚传》称“杂种诸蛮”，《马融传》称“杂种诸羌”，皆是。其始盖汉族对异族之贱称，后乃转作普通詈人之语。赵氏处清世文网甚密之代，虽知其朔义，固不敢质言，其引史文，似亦不无忌讳。

遂乃南笼典午，北吞诸伪，比于群盗，尽入传中。

昌按：周一良《魏收之史学》云：“《史通·断限》篇讥《魏书》为东晋、宋、齐、梁诸帝及十六国之君立传，谓失断限。然南朝及十六国皆与魏交通，聘贡争战不绝。尽书其事于本纪，则繁冗失体；如缺不书，则事不完。而本纪之外，又无可附丽，故特为立传，详本纪之未备。子玄谓魏初服属于晋及秦、赵，列之于传为厚颜，则后书之传更始亦为厚颜乎？刘氏又言：‘张、李诸姓，据有凉、蜀。其于魏也，校年则前后不接，论地则参商有殊，何预魏氏，而横加编载？’今考张氏、李氏传屡载朝贡事，李雄且与魏穆帝约分天下，乌得谓为无预？况自《史》、《汉》以来，皆载外国事于列传，而观其与中国之关系，多不过朝贡已耳。将尽以为无断限耶？《断限》篇又云：‘魏刊水运，下列高王，……越次而载，孰曰攸宜？’今考《魏书》时称齐武献王，以身仕齐朝，不得不尔。高欢之在魏末，事功固有足述者，岂可一概不载，待入《齐史》乎？越次之云，适同无的放矢耳！”此论诚有中《史通》之失者。然子玄断限之议，乃以正朔为其出发点。上文云：“自五胡称制，四海殊宅，江左既承正朔，斥彼魏、胡，故氐羌有录，索虏成传。”是赞许何法盛、沈约之言。元魏以“杂种称制”，而魏收亦以南朝及十六国尽入传中，殆自忘其僭盗，所以为“厚颜之甚”也。周文于此，似偶失照。

异乎吾所闻

昌按：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异乎余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