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赞第九

东观曰序

昌按：由云龙辑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卷三“高似孙《史略》”条云：《史略》“载《东观记》中《邓禹传序》、《吴汉传序》两首，文甚完美，可补入《四库》辑本，又可证《东观记》以论为序也”。二序盖《东观汉记》论赞之仅存者。《四库》馆臣未见《史略》，故其辑本亦失收。

观过知仁

昌按：《论语·里仁》篇：“观过斯知仁矣。”

史之有论也，盖欲事无重出，文省可知。

昌按：此节当与《叙事》篇“有假赞论而自见者”一节参读。

纪论不殊，徒为再列。

浦起龙曰：“上言论，下言赞，此处分截。”

昌按：本篇前半兼二体以立言，不独论纪传，与本纪以次诸篇小异，以编年之史亦有论也；后半专就纪传体以立言，以赞为编年之史所无也。

既而班固变为诗体，号之曰述。

昌按：《汉书·叙传》颜注：“自‘皇矣汉祖’以下诸叙，皆班固自论撰《汉书》意。此亦依放《史记》之叙目耳。史迁则云为某事作某本纪、某列传。班固谦不言然，而改言述，盖避作者之谓圣，而取述者之谓明也。但后之学者不晓此为《汉书》叙目，见有述字，因谓此文追述《汉书》之事，乃呼为‘《汉书》述’，失之远矣。挚虞尚有此惑，其余曷足怪乎！”(今存挚虞《文章流别论》佚文无此说。惟《文心雕龙·颂赞》篇云：“至相如属笔，始赞荆轲，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约文以总录，颂体以论辞，又纪传后评，亦同其名，而仲洽流别，谬称为述，失之远矣。”可以取证，亦从知师古之论，即本)和。)姚范《援鹑堂笔记》卷二十六论《汉书·叙传》此文云：“颜注辨此为‘叙目’之‘叙’，不当名‘述’。按刘之遴所论葫芦《汉书》古本亦以此‘叙’为‘述’。刘子元《史通·论赞》篇亦云，班固变史迁之‘叙’为诗体，号之曰‘述’。《文选》善注《三都赋序》亦曰‘《汉书》述’。又《后书·固传》自‘汉绍尧运’至‘凡百篇’，悉本其文，仅易‘以述《汉书》’为‘固以为’，是范书亦以此叙目为‘《汉书》述’矣。又《吴志》华核救韦曜疏亦云：‘《吴书》虽已有头角，《叙赞》未述。’亦名此为述矣。”然“以述《汉书》”及“《叙赞》未述”之“述”，皆作动词用，与《文章流别》、《文选注》、《史通》之直以“述”为“论赞”之别名者又自殊异。以理而论，师古之说自长，子玄云云，亦所谓约定俗成耳。

寻述赞为例

昌按：据上文“班固变为诗体，号之曰述；范晔改彼述名，呼之以赞”之言，则知此以“述赞”连言及《文选》列“史述赞”一体，次诸“史论”之后者，皆谓“史述”与“史赞”，盖以附之全书之末当叙目之用者为“史述”，附之每篇之尾申明助之功者为“史赞”也。是以《文选》甄录，则有《汉书》之“述三首”与《后汉书》之“赞一首”。然“史述”之名，究属不典，统名为“赞”，于义为长，故《文心雕龙·颂赞》篇云：“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约文以总录，颂体以论辞。又纪、传后评，亦同其名。而仲洽流别谬称为述，失之远矣。”至章学诚《文史通义》内篇卷一《诗教下》篇论《文选》分类之失，乃云：“今于史论之外，别出一体为史述赞，则迁书《自序》所谓‘作《五帝本纪第一》’、‘作《伯夷列传第一》’者，又当别出一体为史作赞矣。”虽肆讥弹，而于“述”“赞”二字连文之故，殆全不了了，故讥之是也，而所讥则非。

然固之总述，合在一篇，……蔚宗《后书》，实同班氏，乃各附本事，书于卷末。……而后生作者，不悟其非。

昌按：赵翼《陔余丛考》卷五“《后汉书》”二条：“史迁于各纪、传后，有太史公论断一段。班书仿之，亦于各纪、传后作赞。是班之赞即迁之论也。乃范书论之后又有赞。赞之体用四字韵语，自谓体大思精，无一字虚设，以示独辟，实则仍仿《史记》、《汉书》末卷之叙述，而分散于各纪、传之下，以灭其踵袭之迹耳。不知《史》、《汉》之叙述，篇各有引词，所以自明作书之本意，云为此事作某本纪，为此事作某年表，为此事作某世家、列传。班书因之，又谦而改作为述，亦所以明作某纪某传之意。故论赞之外，以此系之于卷末，不嫌复也。范书之赞，则非为此，但于既论之后，又将论词排比作韵语耳。岂不辞费乎？”《文史通义》外篇卷三《答甄秀才论修志第二书》：“史迁《序》引断语俱称太史公曰云云，所以别于叙事之文，并非专标色目。自班固作赞，范史撰论，亦已少靡。南朝诸史(昌按：当云唐人所修《南北齐》、《新晋书》。)则于传志之末，散文作论，又用韵语仿孟坚自叙体以缀论文之后。屋下架屋，斯为多文。”二家皆本子玄之说而畅言之。

魏收称尔朱可方伊、霍

昌按：《四库提要》卷四十五“《魏书》”条：“收以是书为世所诟厉，号为秽史。今以《收传》考之，如云收受尔朱荣子金，故减其恶。其实荣之凶悖，收未尝不书于册。至论中所云，若‘修德义之风，则韩、彭、伊、霍，夫何足数？’反言见意，正史家之微词，指以虚褒，似未达其文义。”周一良《魏收之史学》亦同此说，谓：“其词是褒是贬，昭然明白，乃后人断章取义，如《史通·论赞》篇之比，谓收受荣子之金，而拟荣于伊、霍，全失史家抑扬之意，不亦疏乎？”

则五车难尽

昌按：《庄子·天下》篇：“惠施多方，其书五车。”

一言以蔽之

昌按：《论语·为政》篇：“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古人或以一句为一言，此文是也。或以一字为一言，《论语·卫灵公》篇：“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是也。本书《叙事》篇：“故应以一言蔽之者，辄足为二言”，乃以一言为一字，与本篇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