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文献

汉和帝封定远侯诏

往者匈奴独擅西域，寇盗河西，永平之末，城门昼闭。先帝深悯边氓婴罗寇害，乃命将帅击右地，破白山，临蒲类，取车师，城郭诸国震慑响应，遂开西域，置都护。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独谋悖逆，恃其险隘，覆没都护，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惮兵役之兴，故使军司马班超安集于阗以西。超遂逾葱岭，迄县度，出入二十二年，莫不宾从。改立其王而绥其人，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诛，蠲宿耻，以报将士之仇。《司马法》曰：“赏不逾月，欲人速睹为善之利也。”其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

西域都护求代还疏

（东汉）班超

臣闻太公封齐，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夫周、齐同在中土千里之间，况于远处绝域，小臣能无依风首丘之思哉？蛮夷之俗，畏壮侮老。臣超犬马齿歼，常恐年衰，奄忽僵仆，孤魂弃捐。昔苏武留匈奴中尚十九年．今臣幸得奉节带金银护西域，如自以寿终屯部，诚无所恨，然恐后世或名臣为没西域。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臣老病衰困，冒死瞽言，谨遣子勇随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

后汉经略西域议

（东汉）张珰陈忠

（其后）北虏连与车师入寇河西，朝廷不能禁，议者因欲闭玉门、阳关，以绝其患。

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张珰上书陈三策，以为“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钞。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如又不能，则宜弃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

尚书陈忠上疏曰：“臣闻八蛮之寇，莫甚北虏。汉兴，高祖窘平城之围，太宗屈供奉之耻。故孝武愤怒，深惟久长之计，命遣虎臣，浮河绝漠，穷破虏庭。当斯之役，黔首陨于狼望之北，财币縻于卢山之壑，府库殚竭，杼柚空虚。算至舟车．赀及六畜。夫岂不怀，虑久故也。遂开河西四郡，以隔绝南羌，收三十六国，断匈奴右臂。是以单于孤特，鼠窜远藏。至于宣、元之世，遂备蕃臣，关徼不闭，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难以化狎。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叩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势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连，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得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赀之费发矣。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先世苦心勤劳之意也。方今边境守御之具不精，内郡武卫之备不修，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经有明诫。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案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庶足折冲万里，震怖匈奴。”帝纳之，乃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弛刑士五百人西屯柳中。勇遂破平车师，自建武至于延光，西域三绝三通。

（选自《后汉书·西域传》）

再上晋安帝表（西凉）李暠

江山悠隔，朝宗无阶，延首云极，翘企遐方。伏维陛下应期践位，景福自天。臣去乙巳岁顺存群议，假统方域，时遣舍人黄始奉表通议，遥尔崄旷，未知达否？吴、凉悬邈，蜂虿充衢，方珍贡使，无由展御，谨驸马前章，或希简达。

臣以其岁进师酒泉，戒戎广平，庶攘茨秽，而黠虏恣睢，未率威教，凭守巢穴，阻臣前路。窃以诸事草创，仓帑未盈，故息兵按甲，务农养士。时移节迈，荏苒三年，抚剑愤叹，以日成岁。今资储已足，器械已充，西招城郭之兵，北引丁零之众，冀凭国威，席卷河、陇，扬旌秦川，承望诏旨，尽节竭诚、陨越为效。

又臣州界迴远，劲寇未除，当须镇副为行留部分，辄假臣世子士业，监前锋诸军事，抚军将军、护羌校尉，督慑前军，为臣前驱。又敦煌郡大众殷，制御西域，管辖万里，为军国之本，辄以次子让为宁朔将军、西域校尉、敦煌太守，统摄昆裔，辑宁殊方。自余诸子，皆在戎间，率先士伍。臣总督大纲，毕在输力，灵机制令、动静续闻。

甘肃图论（明）许论

尝考甘肃即汉之河西四郡，武帝所开，以断匈奴右臂者。盖自兰为金城郡，过河而西，历红城子、庄浪、镇羌、古浪六百余里至凉州，即汉武威郡。凉州之西历永昌、山丹四百余里至甘州，即汉张掖郡。甘州之西历高台、镇夷四百余里至肃州，为酒泉郡。肃州西出嘉峪关，为瓜、沙、赤斤、苦峪以至哈密等处，则皆敦煌郡地方。洪武五年，宋国公冯胜下河西，乃以嘉峪关为限，遂弃敦煌焉。自庄浪歧而南三百余里为西宁卫，古曰湟中。自凉州歧而北二百余里为镇番卫，古曰姑臧。此河西地形之大略也。

河西赋

（明）刘宽

寰宇茫茫，乾坤浩荡。往古来今，乃成俯仰。浩浩兮，望八极而无垠；悠悠兮，历九有而何穷。昔者大禹乘四载而手足胼胝，始于冀而终于雍，其河右之绩是庸而以成。导积石而涉弱水，度流沙而越三危。昆仑乃定，析支乃臣，渠搜归化，而西戎即序。至于周官，别星土而分野，次于室壁。西汉武帝，渡湟水而筑令居以西，建酒泉而设武威，分张掖而立敦煌，是为河西之四郡。统县三十有五，用断匈奴之右臂。罄帑藏之储资，启邦基之巩固。金城复增于昭帝，西平实始于东汉，终炎刘而总六郡，为河西之保障。迁凉治于武威，始于曹魏；名敦煌曰沙州，乃自前凉。迄五凉之相继，共分郡为廿二。曰肃曰甘，岂非元魏。节度　河陇，亦自有唐。至肃宗河湟乃陷，终唐之祚，而莫得并有。宋方取青唐，遂为元昊所制。胡元建总管、继改中书，居张掖以为治。逮明分设都阃，委任贤良，共统十五卫所，以甘郡乃为纲。沿革备此，损益惟常。若夫形胜，祁连障戎，迄乎三千余里；合黎扼虏，壮乎百雉之城。三危后峙，焉支中蹲。五涧谷之畜牧，饶于天下；渥洼水之天马，今古咸称。盐泽浸玉，似水晶而济五味；清海涵山，如银盘而捧双螺。休屠居延之泽，鱼饶西土；乐都流沙之水，农赖浇禾。处处决渠为雨，岁岁丰稔民歌。厥田上上，厥赋中下。是以汉得之而羌胡无援，唐失之而吐蕃猖狂；宋弗克而兴胡元之一统，圣朝控制而统御万方。安危系此，亦岂轻载？睹才俊于往昔，乃何地之无人。敦煌擅五龙之美，张掖秀二龙之能；休屠生日磾之忠厚，酒泉惟张奂之精勤。立孤则呼延平之笃信，守正则于廷心之忠诚，索靖善楷书，而机识铜驼；乌氏蕴韬略，而勋著平虏。覆载之内，钟毓秀丽，垂名后世，故不鲜矣。其土产有禽如畜，则鸟鼠同穴相隐；有肉如陵，则野兕而重千斤。丹柰胜朱，而青柰似黛；白柰如玉，而黄柰若金。苁蓉馥馥以遍原野，枸杞粒粒而满郊坰；大黄成纹似锦，甘草其大如椽；沙枣芬芳而香闻数里，胡麻秀实则膏涌如泉。若夫奇异，张掖涌宝石，列马、牛、麟、凤之类；武威生异石，显羊、鹿、狼、虎之形。昌松出瑞石，纪唐姓氏；番禾涌醴泉，有酒如渑。若此之类，考诸古而无谬，稽诸今而有验。此河西之大略，乃区区之管见。

书孙参戎鹫峰《筹边三策》后

（清）盛元珍

尝读赵营平屯田十二奏，而窃叹其识见之高，智虑之精，深有合于穰苴、孙吴用兵之道也。夫兵不求胜敌，先求自胜；胜敌者战也，自胜者守也。然战之中即有守，守之中即有战，未有不善守，而能善战者；未有不善战，而能善守者。盖敌有可制，则以战为守，而期有以致之；敌未可致，则以守为战，而正所以制之。故曰“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焉。”我朝德威远被，无思不服，惟准噶尔部落，恃其险远，桀骜不恭。王师追讨，则鸟举兽散；我兵撤回，则劫粮盗畜。彼自以为得计矣，而我所以制之之道，即在此也。惟去不穷追，来必大创，坚壁入保，野无所掠，虏窜匿日久，绝其赏赐，亦何利之有焉！悔悟自新，乃其机也。我朝仁明英武，当事大臣，好谋能断，安内攘外，裕有成谟。

兹因从役来西，承乏屯田记室，而固原参戎鹫峰孙公，适居靖逆。尝相过从，谈论之余，一日出所撰《西征三策》见示，前已上大将军幕府，深蒙叹赏。予洛诵之下，不禁击节而言曰：“兹谋也，岂非与赵营平先后合辙哉？”书中所论，大抵招贤才，倡勇敢，筑城堡，广资储，修器械，孳马匹，精间谍，明法令，时教阅，兼奇正，识形势，大纲具举，细目毕张。凿凿乎如五谷之可以疗饥，药石之可以治疾，合进战退守通为一事，而总归于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夫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战也。虏为可乘，则如赵充国之屯田，以待先零之自敝。虏若可乘，我之力足以出奇制胜，则如卫、霍之绝大漠，犁王庭；李靖之出定襄，擒颉利。总之，在我先操其胜势，则伸缩、进退无不如志矣。且今嘉峪关以外，即汉之敦煌、唐之伊吾。汉、唐盛时，烟火万里，号称富庶。自前朝冯宋公下河西，弃而不守，画嘉峪为限，致使戎虏出没不常，且或乘间以扰内地。今幸值国家赫声濯灵，将士效忠，屯田之政，渐次开辟，卓有成效。举哈密以东之地，经营整顿，建立重镇，开设郡县、卫所，如汉唐故事。使我之守御严固，烽堠精明，兵民安堵，皆有乐业，以持永久。彼贼人之叛服，何有于我哉？来降则羁縻勿绝，入寇则大肆创惩。静守则足以卫内，征讨则易于出师，安边良计莫过于此。今观鹫峰所论，适相吻合，则此三策，非但一时制胜之规，即为万世守边之常道可也。爰不揣固陋，谨缀数言于篇末云。时雍正癸丑二月三日。

陈嘉峪关外情形疏（节录）

文绶

嘉峪关本属内地，应请每日辰开酉闭，以便农民商贾前往关外，广辟田畴也。查嘉峪关旧例：每日将关门常闭，唯是有人出关，验照方得放行。今仰赖圣威覃被嘉峪关外，设官安营，星罗棋布，无异内地矣。乃关依循照旧例，仍行常闭。凡有经过者，俱查验年貌，询明姓名注册，方得开关放行，不免守候稽延之累。在关外立业垦田者，即愿招致亲朋，内地无田可种者，亦颇相携出门，乃皆阻于一关，未免趑趄不前。应请饬令该地方文武各官嗣后将嘉峪关每日辰开酉闭，进关者仍行盘诘，出关者听其前往，不得阻遏，农民将见携朋呼侣，自行招引，民户日增矣。

（乾隆三十七年陕甘总督文绶上疏《皇朝经世文编》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