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徐、周在浚《词苑丛谈》

【作者小传】

徐(1636—1708)，字电发，号菊庄。江苏吴江人。监生，康熙十八年举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会当外转，遽乞归。计东大弟子，与王士祯、朱彝尊、陈其年等结文字之好。王世懋题其所居曰“南州草堂”，因以名其集。所为诗古文词，皆脍炙人口。其诗体尚华秀，其词绵丽幽深，迥迢侪辈，深得时人赞誉。梁云麓即云:“菊庄高处在浓艳中时见本色。”^[38]丁澎《菊庄词序》亦云其词“便娟芊丽已轶《花间》、《草堂》而上，所称贵轻婉而戒浮腻者，其在皍乎”。徐氏词名还流传海外，朝鲜贡使曾以重金购其词作，并作诗云:“中朝携得菊庄词，读罢烟霞照海湄。北宋风流何处是，一声铁笛起相思。”^[39]可谓荣矣。《全清词》第十二册收其词157首。著有《南州草堂集》三十卷、《菊庄词》一卷、《枫江渔父词》一卷、《词苑丛谈》十二卷、《南州草堂词话》三卷、《本事诗》十二卷、《诚斋集》、《事物记原》、《吴郡志略》诸书凡百余卷。生平见《清史稿》卷四八四、《清史列传》卷七一《文苑传》二、《国朝耆献类征》卷一一九、《国朝诗人征略》卷十一等。

周在浚(1640—1696后)，字雪客，号梨庄。河南祥符(今开封)人，长期侨寓金陵(今南京)。周亮工长子。以监贡生考充国子监官学教习，后曾历官经历等职。在浚夙承家学，淹通经史，于亮工诸子中最富才情。汪懋麟《秋水轩诗集序》曾云:“退谷先生有轩三楹，在都城西南隅。下临城濠，疏柳行列;开轩而眺，西山郁苍直入窗户，其下清流潆洄，可鉴眉发。入其中者，恍在江湖旷朗之境，而忘其为京师尘土之乡也，先生爰以‘秋水’名其轩。周子雪客假馆于斯，一时名公贤士无日不来，相与饮酒啸咏为乐。”^[40]周在浚所组织的“秋水轩唱和”活动由曹尔堪首唱，先后得26家180首《贺新郎》“剪”字韵词，影响深远，为清初词风转捩的一大关键。著有《花之词》、《梨庄词》，共存词240首左右，多俯仰古今、哀时伤逝之作，颇可见其忧戚民生的情思。其词风劲拔苍遒，绝少柔媚之姿，笔底富史识，为康熙前期宗尚“稼轩风”之一名家。生平参周亮工《赖古堂集》(道光九年序裔孙銮汝南家塾本)所附《年谱》及冯景《解舂集诗文钞》(《续修四库全书》本)等。

【成书时间】

《词苑丛谈》前有作者自序两篇，其一作于康熙戊辰(1688)，云:“是书之辑，始于癸丑(1673)，迄于戊午(1678)，凡六年。所抄撮群书，不下数百余种。岁在己未(1685)，余橐笔禁林，从退食之暇，与同年友秀水竹篘朱君、宜兴其年陈君，互相参订。竹篘始谓余:捃摭书目，必须旁注于下，方不似世儒剿取前人之说以为己出者。余韪其言，惜已脱稿，无从一一追溯，间取偶及记忆者，分注十之二三，藏诸箧衍，时为补缀;然犹虑其择焉不精耳。丁卯(1687)之秋，余既放归，游于鄂渚，适丁雁水观察见之，谓其可传，乃捐俸为余锓板;而仍系以戊午旧序者，不忘曩日偕周子雪客荟萃之勤也。”可知是书之辑，自康熙十二年始(1673)，迄康熙十七年(1678)，凡五载，其后与朱竹篘、陈维菘等相互参订，并时为补注引用书目，至康熙二十七年始锓板成书。故是书之成，前后共历15年之久。

自序二作于康熙戊午，云:“岁丁巳，浪踏琐闱，重寻桃叶，偶与周子雪客追话昔年同游燕市，旗亭一曲，至今流传人口，而胜侣良朋，升沈不一，因及丛谈，则周子亦方有事于斯，亟索其稿，视予补缀，犹十之四五，予因请而荟萃毕业焉。周子勿靳，悉以畀予。……吾两人穷年，一无所成，徒托诸灵均骚辩、靖节闲情之内，此其志诚足悲也!”可知此书内容近半为周雪客所辑。

【内容述略】

是编乃作者钞撮群书而成，丁炜《词苑丛谈序》云:“丁卯秋，访余于鄂渚官舍。暇时出示所辑《词苑丛谈》。或词以人传，或人因事显，分门别类，为目有七:详体制，审音韵，复加辨证，品藻与谐谑兼罗，纪事与外编并载。自唐宋迄今，上下千余年间，无不搜讨。”丁氏为付剞劂，次年刻成，此即康熙戊辰本。共录论词、话词、品评、纪事之文凡673则，摘录书籍150余种，《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九《词苑丛谈十二卷提要》称其“采摭繁富，援据详明，足为论词者总汇”。分为七目十二卷:卷一体制，乃荟萃前人之说，以考其离合正变，亦间附己见;卷二音韵，以沈谦《词韵略》为则，间采诸家之说，以备参考;卷三至卷五品藻，搜讨名人绪论，参以己意;卷六至卷九纪事，搜采前人逸事可传佳话者以供麈尾闲谈，其中泰半取诸近事，于保存其时之词学文献，极具价值;卷十辨证，采录前人辨证之文，细加考辨，归于画一，诞妄贻讥，庶几能免;卷十一谐谑，采录前人打油、蒜酪之有关风化者，使览者警省;卷十二外编，取仙鬼神怪以及奇缘异耦载在野史传奇者，以资谈柄。

《词苑丛谈》非惟集唐宋以来词话之大成，徐氏评论亦多发前人之所未发。《四库全书总目》引《江南通志》谓“!于倚声一道，自早岁即已擅长，故于论词，亦具有鉴裁，非苟作也”。《清史稿·文苑传》谓“!既工倚声，因辑《词苑丛谈》，具有裁鉴”。尤侗《词苑丛谈序》亦称“《词苑丛谈》一书，盖撮前人之标出搜新剔异，更有闻所未闻者，洵倚声之董狐矣!”

然徐氏辑录时未注出处，朱彝尊即告之应旁注其出处，以免有剿取前人之说以为己出之嫌。徐氏亦自欲补缀，然旧稿零落，无从一一追溯，只能取记忆所及者，注其十之二三。原书还疏于校雠，故脱误累见。江顺诒《词学集成》卷一云:“其体制一卷，泛而不当;音韵一卷，粗而不精。”吴衡照云曾为其订正^[41]，丁元量(铸)曾为之校补，“重加编录，稿已盈尺”，然“殁后并其自著词，皆不知流落何所矣”。^[42]唐圭璋先生一一考校注明出处，补正讹漏，王百里先生亦曾校笺是书。

此书先出，后有冯金伯《词苑萃编》二十四卷。冯书后出转精，且为罕见之本，故唐先生《词话丛编》舍徐书而取冯著。

【版本考略】

有康熙二十七年初刻本(初刻本有两种版本，一为宝翰楼刊本，一为蛾述斋刊本)、《四库全书》本(集部词曲类收)、道光二十七年海山仙馆丛书本、民国间上海有正书局印行本、开明书店精校排印本、商务丛书集成初编本(据海山仙馆本排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唐圭璋校注本、中华书局1985年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王百里校笺本。

另，托名曹溶编《学海类编》有彭孙《词统源流》、《词藻》、李良年《词家辨证》、《词坛纪事》。此四书与徐《词苑丛谈》文多雷同，《词统源流》一卷53则均在《词苑丛谈》卷一“体制”门84则之中，《词藻》四卷151则均在《词苑丛谈》卷三至卷五“品藻”门168则之中，《词坛纪事》三卷计196则均在《词苑丛谈》卷六至卷八“纪事”门236则之中，《词家辨证》45则均在《词苑丛谈》卷十“辨证”门46则之中。学界于其中关系颇多争议，或以为徐氏之书取自于四书，如王熙元即认为徐《词苑丛谈》之卷一、卷三、卷四、卷五、卷六、卷七、卷八、卷十乃抄录以上四书复增益数则词话而成，理由如下:其一，四书所录词话悉见于《词苑丛谈》，《词苑丛谈》盖全抄四书而益以别自抄录者汇而成书;其二，四书抄录讹误之处，《词苑丛谈》多沿其误，且《词苑丛谈》于各则所注出处，显系据四书补缀而成，若四书抄自徐书，当不致遗其所著出典;其三，彭孙、李与徐氏均为康熙间人，然彭孙、李均早卒于徐。且四书均有《学海类编》本，《学海类编》为曹溶所辑丛书，网罗群籍达四百余种，曹氏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卒，而《词苑丛谈》成书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故《学海类编》未及辑入《词苑丛谈》。^[43]光绪五年上海淞隐阁活字印本《国朝名人著述丛编》收彭孙《词统源流》。张璋等编《历代词话》(大象出版社2002年版)仍收此四书。

唐圭璋先生《词苑丛谈跋》则认为《学海类编》所收书多为伪书，收于此丛书中的此四部词话亦不可信，系从徐氏《词苑丛谈》中辑出之伪书:“清初，书商曾假托曹溶之名，编《学海类编》一百二十八册。其中第六十三册载彭孙撰《词统源流》一卷，第六十四册载彭孙撰《词藻》四卷，第六十五册载李良年撰《词坛纪事》三卷，第六十六册载李良年撰《词家辨证》一卷，实皆从徐氏此书中抽出，割裂原文，混淆目次，假托彭孙、李二氏所作，沿误至今。”其后孙克强撰《〈词统源流〉等四部词话伪书考》^[44]一文详加考辨，四书之伪遂成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