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沈祥龙《论词随笔》

【作者小传】

沈祥龙(1835—?)^[191]，字讷生，号约斋，晚号乐志翁。江苏娄县人。同治六年优贡，中式第九名。其《揖竹词馆词草序》云:“余素扭於词，后获闻兴化刘先生绪论，始稍稍为之，不能工亦不欲求工，然向所闻者一一心识之矣。”所谓“兴化刘先生”即刘熙载，可见其词学深受刘熙载《词概》影响。有《乐志鋎词录》一卷，与同名诗文合刊。生平见《乐志鋎词录》卷首小像题署、《清代卷集成》第三百七十册。

【成书时间】

《论词随笔》一卷61则，前有作于光绪戊戍(1898)自序一篇，其言曰:“余偶学倚声，未谙格律，乃取宋、元以来诸家词，探究其诣。又历询先辈之能词者，偶有所得，则笔而存之。顾于词终未能工，亦不欲求其工也。”知是书成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且为作者“偶有所得，则笔而存之”者，故名曰《论词随笔》。

【内容述略】

是书多研讨词之主旨、风格、流派、作法及格律等，而少品评词人词作之语。沈祥龙虽自谓“于词终未能工，亦不欲求其工”，而其论词则多精当可取。其论词大旨，约有如下数端:

一乃上附风骚，推尊词体。其言曰:

词者诗之余，当发乎情、止乎礼义。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乱，离骚之旨，即词旨也。

词导源于诗，诗言志，词亦贵乎言志。淫荡之志可言乎哉?

为推尊词体而上附风骚，代不乏人。沈祥龙之不同于他人者，在于其于风骚中更重视骚:

屈、宋之作亦曰词，香草美人，惊采绝艳，后世倚声家所由祖也。故词不得楚骚之意，非淫靡即粗浅。

词得屈子之缠绵悱恻，又须得庄子之超旷空灵。盖庄子之文，纯是寄言，词能寄言，则如镜中花，如水中月，有神无迹，色相俱空，此惟在妙悟而已。

将词与庄、骚联系起来，有折中浙、常二派且注重词文学性的用意在。

二是言情贵真:

古诗云:“识曲听其真。”真者，性情也，性情不可强。观稼轩词知为豪杰，观白石词知为才人，其真处有自然流出者。

词之言情，贵得其真。劳人思妇，孝子忠臣，各有其情。古无无情之词，亦无假托其情之词。柳、秦之研婉，苏、辛之豪放，皆自言其情者也。必专言懊侬、子夜之情，情之为用，亦隘矣哉。

词之为体，贵于言情，然其下者会滑入淫靡，固“真”字是词骨。

三主比兴寄托，以意内言外说词。其言云:

说文:意内而言外曰词，词贵意藏于内而迷离其言以出之，令读者郁伊怆怏，于言外有所感触。

诗有赋比兴，词则比兴多于赋。或借景以引其情，兴也;或借物以寓其意，比也。盖心中幽约怨悱，不能直言，必低徊要眇以出之，而后可感动人。

词不显言直言，而隐然能感动人心，乃有关系，所谓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也。

皆发挥常州词派之说者也。

至论风格，则以清旷空灵、自然含蓄为尚。其言清空曰:“词宜清空，然须才华富，藻采缛，而能清空一气者为贵。清者不染尘埃之谓，空者不著色相之谓。清则丽，空则灵，如月之曙，如气之秋。”言自然曰:“词以自然为尚，自然者，不雕琢、不假借、不著色相、不落言诠也。”言含蓄则云:“含蓄无穷，词之要诀。含蓄者意不浅露，语不穷尽，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其妙不外寄言而已。”

约而言之，沈氏论词，以得骚雅为贵，以自然、含蓄为尚，又须缠绵悱恻、超旷空灵。

《论词随笔》尚多精微之见，如云章法贵浑成，又贵变化;句法贵精炼，又贵洒脱;字法贵新隽，又贵自然。又如云词有情、韵、气三要，“情欲其缠绵，其失也靡;韵欲其飘逸，其失也轻;气欲其动宕，其失也放”。又如其论词之结法尤难于起，词之结法或拍合，或宕开;或醒明本旨、或转出别意;或就眼前指点，或于题外借形。此外关于小令、长调作法及选调用韵等，皆深造自得之言。

【版本考略】

是书有《乐志鋎集》本、《玉津阁丛书》本、《词话丛编》本(据《乐志鋎集》本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