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之歌

在此笔者要介绍一下子玉这位同志。

子玉大名成得臣，他是楚国的王族，官居令尹，为人刚愎自任，性如烈火。刚担任前敌总指挥，在楚国（wéi）地阅兵时，军法严酷，一天之内鞭笞七人，用箭穿耳三人。因此朝臣们都认为子玉治军严格，选他当总指挥是对了。大夫贾的观点却是独树一帜，贾是孙叔敖的爸爸，孙叔敖是后世楚庄王时期的令尹，一代名相。贾说了以下这番话。

他说：“子玉此人，做事待人刚猛无礼，能耐有限。让他治国，老百姓遭难，让他治军，兵车超过三百乘，必打败仗。”

笔者不禁想到一个人——国民党上将刘峙，蒋介石的心腹，此公不像军人，更像商人。抗战时，作为战区副司令，他的司令部永远设在距前线几十公里的后方安全地带，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撇下所有人和兔子进行赛跑，时人讥为“长腿将军”。1948年他被任命为徐蚌会战总指挥，统帅55个师，80万之众。对他的任命宣布后，物议沸腾。李宗仁、白崇禧明确表态，刘峙的能力当师长已经勉强，如今竟把这样大的责任交到他肩上，岂不儿戏。邱清泉、李弥、黄伯涛、孙元良等认为镇守徐蚌应该派来一只虎，纵然没有虎，也应该派来一条狗，如今居然派了一头猪，战局前景堪忧。此战役的结局众所周知，刘峙在战役期间，称病推诿，五心不定，朝令夕改，其于战略战术毫无定见，又素乏个人威望，以致统属不畅，各持私见，上下失和。虽然战败的责任不应该完全由他一人承当，但作为主要统帅的他也难辞其咎。可见任何人要是担当超过他本身能力极限的工作，没有不坏事的。

子玉为求得好运气，在决战前几天，特意给自己的战马精心打造了一具镶红宝石的马冠，和一条嵌蓝宝石、用来系马颈的长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半夜里梦到河神托梦，说：把你那套马的佩饰祭我，我就赐你孟诸地区的湿地。子玉醒来后很纳闷，不解其意，就和他儿子成大心、大夫子西、大夫季荣一起圆梦。那三位就高兴地说，“这是河神在暗示他会保佑我们打胜仗，只要您把那套宝贝献给他就行了。这很划算。”

子玉不太舍得，说这是无稽之谈。

季荣就说：“为国家出力，生命都可以贡献，何况粪土一样的宝石呢。”

子玉听了很不爽，他说：“万一献了又打不了胜仗呢？”还埋怨季荣他们只会说风凉话，慷他人之慨。子玉大人对自己一贯很大方，而对别人一贯很小气。别人再苦劝，他不耐烦地说声“再议”，就拂袖而去了。

三人也只好悻悻地站起来，季荣恨恨地对大心和子西说：“将来要是失败，可不是河神叫他失败，而是他自取灭亡。他对神尚且如此悭吝，何况对将士。我看谁能诚心为他而战？”于是大家叹息散去。

子玉违背楚成王的意图，率军向晋军逼近，终于在数日后，两军于城濮地区遭遇了。按照先礼后兵的战争惯例，子玉派大夫宛春带话给重耳，说：“请国君从曹卫两国撤军，作为回报，臣同时也从宋国撤围。”

舅舅狐偃对重耳说：“子玉太无礼了。衅端是楚国开的，如今倒来要挟我们。如果答应他，你作为国君，只得到恢复一国的好处，而他作为臣子，将获得恢复两国的好处。不能我们在劳民伤财，而让他在政治上得到好名声，这样陪玩我们不干的。我们应该画个圈，让他往里头跳。”

先轸说：“子玉现在站在道德的上风，他的建议很歹毒，不答应他的要求，晋国就得罪了宋卫曹三国，答应了他，他又成了宋卫曹三国的恩人，横竖总是他有理。凭什么他既当罪人，又当圣人，臣就不信这个邪。”

重耳说：“对，不允许他既做婊子又立牌坊。吃烤肉的北方人怎能让吃生鱼的南方人骗？当初子玉在楚国对我们那么不待见，现在一想到他那副死相，寡人还憋着一股气呢。”

先轸说：“臣有一计。”

大家异口同声说：“你的损招真多。”

先轸就有点腼腆地说：“全赖国君洪福，臣先喝口水。”

重耳说：“先说完，再趴到河边去饮，饮个够。现在别卖关子，寡人的肠子都痒了。”

先轸说：“那臣就忍着渴说了。人情当然不能给楚国做。我们可以私下里和曹卫接洽，主动答应他们复国，反正你的仇也报了，曹卫的两个老鸟也完了，国君你乐得做个人情。这样一来，曹卫两国肯定感谢国君，必然甘心倒戈过来做晋国的属国，如此必然激怒子玉。我们再火上浇油，把他的使者宛春大夫给拘起来，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们不按规矩出牌，就等于轻侮了子玉，再次激怒他。他这个人脾气那么坏，一点就着，两次受愚弄，绝对不堪忍受，肯定白天黑夜地抢着找我们单挑。他主动寻衅，道义就倒向晋国，我们就有了打他的理由了。”

大家一起鼓掌。重耳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先轸的背说：“真是个智囊啊，得了，你去河边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