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你很丑你更不温柔

你很丑你更不温柔

魏武子、颠颉闻此讯大怒,他俩都是重耳流亡时期的老臣,回国后一个封下军副帅,一个封大夫,但总觉得不够,本钱没收回来。重耳如此器重两个无寸功的外国人,他俩胸闷得不得了。当看到重耳和僖负羁夫妇握手言笑、情投意合时,两人终于失去了理智。趁国宴间隙,从后门溜出去,策马至僖宅,纵兵抢夺财产,还一把火烧了宅子。

晋文公正酒酣耳热,忽然远处火光冲天,众人都很纳闷,今晚没有安排放烟火呀。僖大夫顿时慌张得不得了,那是他家的方向,一查果然如此,元凶也找到了,还查明第一肇事者魏武子在砸明火时,被烧断落下的横梁贯透了前胸,受了重伤,现在身子像木乃伊那样用白布密密麻麻包扎起来。重耳顿感丢脸,他觉得僖大夫会怀疑是自己明里一把火,暗里一把刀,一面把人家夫妻诓出来吃酒,一面却授意魏武子去抢他们的财产,烧他们的物业。现在解释不清了,茅坑里搅屎棍子,越搅越臭,重耳恨极了魏武子,于是对这位当年同流亡的老伙计动了杀机。

一般人可以同享乐,却不可共患难,酒肉朋友都是这副德性。而君主,特别是改朝换代的,或者通过非和平手段取得君主地位的,常常是同患难易,共享乐难。这是历代政治家们共享的猜忌强迫症和被迫害妄想症互相叠加的遗传综合病,源于对可能失去权力的恐惧,表现形式为对一切人和事的不信任,不断树立假想敌,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重耳的位子来得太不容易,自然也不会例外。

生活中还不乏一类EQ和IQ都在中等以下的、自我感觉却超好的可爱的人们,他们也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传染上这种疾病。仿佛得了这种高贵的疾病,人也会随之高贵起来,从而迈入成功人士行列,在他们看来,成功人士的标准不是看成就,而是看是否生高贵的病。

昔日,上海滩大亨杜月笙先生曾说:上等人,有本事,无脾气;中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大脾气。

普通人在建立功劳后,往往仗着自己拥有了雄厚的政治资本,倨傲不驯,这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也是很难克服的人性弱点。这种桀骜在君主眼里就会被视为对其君权的直接挑战或者潜在的威胁,这两种天生相斥的人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显露,不可避免地相互碰撞,从而导致封建时代的君臣关系很难善始善终。

两千年后的清朝中叶,雍正靠着阴谋手段夺得大位,隆科多和年羹尧都不遗余力地充当了为虎作伥的帮凶,可以说没有这两个人的摇旗呐喊,他就不可能夺嫡成功。雍正夺位后,对年羹尧极尽阿谀之能事,说年羹尧是他的恩人,要和年羹尧做一个千古君臣际遇的榜样。对隆科多,则肉麻地称他为“舅舅隆科多”,吹捧他为“当代第一超群拔类之希有大臣”。雍正哪里还稍有一点皇帝应有的体面,翻遍史书,从亡国之君的行列里都找不出他的同类。

而正当年、隆两人飘飘然于君臣蜜月期间,雍正便迫不及待地把他们一一收拾了,他为两人罗列的罪名大得吓死人,不吝惜所有的“溢美”之词,把他们“恭维”成十恶不赦的臭狗屎,对其批臭的程度和以前对他们吹捧的程度是一样的无以复加。从捧杀年、隆是自己的恩人,恨不得叫人家爸爸,到千刀万剐,踏上一只脚,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前后不过短短三年,何其速也!有用的时候千好万好,没用的时候罪大恶大。宝贝变成废物,像翻一页书那么快。

得天下前,君主可以和战友们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就像刘邦对于韩信,“推食食之,解衣衣之。”一旦推翻前朝,打倒对立面,坐稳了天下之后,功高震主的元勋们就成了君主们的新的对立面,劈向敌人的快刀就自动转向自己的同志了。

魏武子和颠颉即将成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