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宝贝对不起

宝贝对不起

城濮之战的起因是这样的:晋文公在位第四年的时候,楚成王,就是被儿子商臣杀掉,死前要吃熊掌的那位,和另一位霸主宋襄公在泓水一战中大胜。由于当时宋襄公发扬风格,崇尚蠢猪式的仁义,从而输掉了国运,自己在一年后伤重而薨,宋国从此一蹶不振,沦为二等国。楚成王得势不饶人,要将剩勇追穷寇,悍然攻宋,并纠集了陈、蔡两个小国作为仆从,许他们在灭宋之后,以三家分享宋地为酬佣。楚成王企图借宋国这块跳板,正式在中原大舞台上亮相,唱一出楚国版的《定军山》。

而这一行动直接侵犯了晋国在中原地区的利益,本来晋国西边接壤秦国,就感觉有点磕磕绊绊,不大太平,现在东边又要搬来一个强邻,用句外交部发言人的辞令:晋国政府和人民对此事件表示严重关注和高度不安。市井语言就是,重耳吃不下饭了。此一时彼一时,即便楚成王曾经请重耳吃过国宴,可一旦提高到国家安全和政治利益的高度,就不是一顿饭可以摆平的,就是以前吃过,现在也化成肥料排泄掉了。要是楚王气不过,责备重耳:“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做邻居,我还请你吃过饭呢。”重耳就会说:“不就是一顿饭嘛,你给我一顿,我现在还你一百顿,不就行了嘛。来啊,喂他吃饭。”我想象的这段对话,后来被香港人学去。周星驰在《九品芝麻官》里对尚书大人说:“我爸爸当年还给过你一张饼呢。”尚书大人就说:“不就是一张饼嘛,你爸爸当年给我一张,我现在还你一百张,不就行了嘛。来啊,喂他吃饼。”

博弈论中有个“纳什均衡”理论系统阐述了均衡态势的命题,即利益冲突各方都达到各自认可的利益最大化时,所有势力就暂时地形成了一种不稳定的平衡。但只要局中突然有一方或若干方又贪得无厌了,还想分杯羹,那么他或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再去别人口袋里抢。中国话叫做:损人利己。西方经济学对此定义为——帕累托最优,就是指让自己过得更好的代价是让别人过得更差。当然这样做,别人肯定不干了,于是干戈又起,临界点被穿越,先前微妙和脆弱的均势破裂了。各方要求重新分配和瓜分利益,纷纷开始新一轮的大打出手,一直打到新的均衡点出现。

政治事件的爆发具有偶然性和不可控性。原来的格局不经意间被无预兆却倏忽而至、看似微不足道却杀伤力极强的外力贴边轻擦而过,其后果足以导致旧架构彻底崩塌。那场本来只是楚宋两国的局部战争,竟像一副多米诺骨牌,使得很多以前表面各自独立、不存在利害关系的各方势力,最后都身不由己地卷进了角逐的漩涡。

各国统治者们,将他们作为人的与生俱来的原始欲望——贪婪,通过他们所掌握的国家机器向外延伸和发散,这个国家机器就是军队,军事要服务于国家政治利益,军事的作用则视国家实力而定。小国用其满足生存,中国用其追求发展,大国则用其实现称霸。

楚国要称霸,宋国要生存,宋国生存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它的军队不顶用,宋襄公的继承人宋成公只好派大司马公孙固去向晋国求救。公孙固在前文中提到过,就是那位批判宋襄公瞎讲仁义的批评家,也是和重耳惺惺惜惺惺、说服宋襄公善待重耳的一位卓越的政治家。他来见重耳,重耳自然很给面子,立刻把他那套新班子,即当年一起流亡的成员们都召集起来开会,披公公站在一侧伺候,殷勤得不得了,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多年的故交。

先轸认为这正是报答宋国恩情和乘势称霸的好机会(原文:报施救患,取威定霸),力主晋文公出兵。但是,当时晋、宋之间还隔着曹、卫两国,劳师远征,必须跨越这两个鸟国,而且重耳得悉曹卫正在向楚国献媚,一旦他们和楚国结成统一战线,就会对晋国远征军形成侧击的威胁,一想到此,重耳就恨得牙根疼,国恨私仇同时涌上心头。楚军实力强大,与其正面交锋并无必胜把握。正当晋文公踌躇之际,狐偃建议:“曹、卫两国是楚国的附庸,我们救宋先要消除自己的后患,应该打他们先。一打曹卫,楚国就必然要把围困宋国的主力撤回救援他们,这样宋国自然解围了。我们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救宋国;二、不和楚国正面冲突;三、讨债,国君不会忘记曹共公卫文公,这两厮当年对我们的盛情款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