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

重耳三人前后出殿,踱进厕所,季子先把五个蹲坑的门一个个打开,查看里面是否蹲人,重耳的连襟赵衰则跷脚尖,手扒窗台,看看是否隔墙有耳。一切妥当,三人便站成一排,一起对着墙憋了几滴尿。重耳着急地问:“你们说我能应承这事吗?叔叔讨侄媳妇,我心里堵得慌。”

季子就说:“秦国的确是不大讲究尊卑礼仪、老幼辈分的,到底还是个文化落后的国家,这类事情秦王也好意思开口。但我看你还是识时务的好,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拂了秦王的面子,他要一生气,回国的事就悬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重耳说:“要我和侄媳妇钻一个被窝,我这心里膈应。再说秦王是我妹夫,现在又成了我的丈人,这叫什么辈分。怎么说得出口。”

狐偃就说:“第一,你感情上的事情我们解决不了,生活上的困难呢,只能靠你自己克服了。我寻思呢,你多钻钻也就习惯了,她就是长个怪脸也没什么嘛,黑灯瞎火不都一样嘛。何况我听说她还挺好看的,你就是心理上不能接受她的过去。人最难战胜的还是自己,只要自己过得去,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了,甭管别人说什么,日子还要你自己过。第二,管它什么伦理道德,只要完成你的终极目标就行了,等你君临天下,谁还敢瞎议论,不怕掉脑袋啊?我作为你的舅舅,只能在政治上给你出谋划策,刚才季子说得对,做大事的人不要计较小节,你连侄子的国家都要抢,又何必在乎抢他一个女人呢?”

重耳说:“你最后一句话我不同意,凭什么说我抢他的国家,国家不光是他的吧,我也有继承权,不带一根杂毛的。不能只讲先来后到吧,理应贤者居之。”

季子说:“是的,理应公子居之。不知道听哪位老先生说过:欲先取之,必先与之。你要秦国为你复国,你自然要答应秦国的一些条件,秦王和你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要让他爱你,你就得放低一点姿态。”

狐偃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重耳说:“得了,我想通了。”

于是三人回到坐席上,还假装欢欢喜喜地应承了这门婚事。秦穆公兴奋了,女儿总算又找到婆家了。

第二天,怀嬴和她的侍女们一起过来,彼此聊了聊,见个面,重耳便去更衣。出来后,怀嬴殷勤地提起匜(yǐ,青铜制的盥洗盛水器具,形状如瓢)伺候他洗手,重耳心里别扭,洗好手,随手一挥让她下去,像打发下人那样,且还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我是搞政治的,不是搞破鞋的。”公主这个气啊,立刻当面开销,把匜往地上狠狠一摔,溅了重耳一身水。她杏眼圆睁,厉声说:“秦晋两国都是不相上下的大国,你怎么敢如此对我?”说完披头散发回娘家去了。重耳是个典型的色厉内荏的银样镴枪头,当时就吓傻了,他怕她去告状,连忙解释:“我先搞政治。”公主跑得更快了。重耳只好急着找大家商量,魏武子说:“那你就委屈自己当一回祭奠祖庙的牺牲,换一套囚服,光着脚去秦王那里谢罪,请求他的原谅。”

重耳只好羞辱地去找公主的daddy请罪。毕竟只是婚姻不谐而引起的小矛盾,属于轻微家暴,也可以理解为小夫妻在蜜月里的龃龉,所以秦穆公大度地没当回事。相反他还比较体谅重耳的苦衷,心里反而对重耳抱有歉意。

于是他客气地说:“寡人这闺女样样都好,美丽善良,时间处长了你就明白了,只是她曾经给圉做过几年妻子,就是这点辱没了公子,委屈你了。所以寡人也不敢求公子以正式礼仪聘她,只叫她给你做个伴吧,另外再赠送你四名宗室女子作为陪嫁,以致歉意。”

重耳欢天喜地地磕头称谢,连说“不敢”。

公元前六百三十七年,夷吾死了,这个春秋时代著名的昏君,当了十四年国君,终于死了。两千六百年过去了,人民没有淡忘他,每当人们要批判不讲信誉、不讲道德、寡廉鲜耻的人时,就会用一句经久不衰的歇后语:晋惠公借粮——有借无还。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