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在楚国,重耳战战兢兢吃完那顿丰盛的晚宴后,越想越感到后怕,尤其是令尹子玉中途气势汹汹拂袖而去,给重耳心灵上留下了创伤,从此他一听到成得臣或子玉这个名儿就尿急。毕竟楚国是个荒僻之地,文化迥然不同于中原,楚国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具有边缘性,和主流思想不大合拍。今天对你笑脸相迎,明天可能就冷不丁拔刀相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酒壮怂人胆,重耳在国宴上大放厥词,意淫晋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知道楚王不会和弱势群体中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计较。就像醉酒司机驾车被交警拦下后,借酒耍赖,拒绝配合,而执法者也不好伸手去揍一个神志不清的醉汉一样。但是,醉汉酒醒后仍然逃脱不了行政部门的处罚。同样,重耳当时口出狂言,事后也着实紧张,生怕子玉之流会指使恐怖分子暗地里拿板砖拍他。

重耳心里明白,他的豪言壮语只是为了掩饰丧家犬的尴尬,他那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祖国依旧牢牢地控制在他哥哥手里,只要夷吾不死,他回国仍然遥遥无期。不要说晋国的命运不在他手里,就连他本人的小命也在他哥哥手心里攥着。

假如有一天楚成王觉得他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还会对他如此盛情吗?人家跟他非亲非故,何必心甘情愿地为他义务劳动?人家不就是现在看好他是一匹黑马嘛,在他身上下点赌注,博他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大家也可以沾点光。但万一看走眼,赌注打水漂不说,马也就没了价值了,炖了打牙祭,聊做赌注泡汤的些微补偿。

说穿了,政治关系、生意关系都是互相利用,重耳并不怕被利用,也不恨人家利用他,更无所谓人家是真心对他,还是只把他当成紧俏物资、囤积居奇。人家肯利用他,说明他有被利用的价值,只要客观上对他本人有利就行了。于是重耳重新审视了自身的全部价值,沮丧地发现他的全部价值也就是他的人格魅力,除了这个触摸不到只能靠心电感应的精神力量外,他是一无所有,一想到这里,重耳就不免泄气和颓废。

他的两个老婆,一个是狄国的隗老四(季隗),还带着他的两个亲生儿子,一个是已故齐桓公的侄女小姜,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也许正和别的男人睡觉呢。一个大男人,老婆孩子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掌握国家的命运。一想到这里,重耳心揪紧了,隗老四和小姜都长得明眸皓齿,大大的髋骨,扁平的下腹,一个肤色黧黑,一个肤色白皙,胸脯无不傲然地坚挺,一个纺锤形,一个鸭梨形,晃得人眼晕。每当被他压着的时候,隗老四睁开蓝宝石般湛蓝的眸子山崩地裂地叫嚷自个家乡的土语,生怕人家听不见;小姜却把清澈如水晶的双目紧闭,死死咬着嘴唇,脸色憋得潮红,颔颈沁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却坚不吐声,生怕被蚊子听了耻笑了去。一个极热烈,一个极柔情,要问重耳哪个更好,他只好说:各有千秋。唉,事不如意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这些苦衷又岂能向外人去倾诉呢?

接下来又是浑浑噩噩地打发每天无聊的时间,他是客卿,是个外人,楚国的事情不可能和他商量,他和楚成王只能极偶尔地见面。每次相见,楚王的问候也只是流于形式上的客套,无非是饮食起居能否习惯、楚国的气候是否适宜、奴仆们是否称心、楚国姑娘是否可人等等。他总是称谢,说真的很好。楚王客气地问他是否还有什么意见要提,对于这样走过场式的问卷调查,他总回答说:很满意,真的很满意,感谢大王和贵国人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这个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流浪者有了回家的感觉。楚王听了就很高兴,说:“好好好,满意就好。”连说几个好便包含了明暗两层意义,明层表示高兴,暗层是示意对方不用再说了。重耳一听便识相地站起来,躬身施礼,说声“再见”,楚王也向他虚揖一下,说声:“恕不远送”,会谈就结束了。

于无声处有惊雷,几个月后事情居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机。秦国使者风尘仆仆赶到楚国,要立刻接公子重耳去咸阳。原来晋国的天塌下来了。晋惠公夷吾阁下的太子圉,就是七年前为了交换他爸爸,来秦国当人质的那位,听到了他爸爸病危的消息,急坏了,趁着秦国多年来已经对他疏于看管,偷偷跑回国了,还把他在秦国娶的妻子——秦穆公的女儿怀嬴给踹了。夷吾要死,秦穆公自然很高兴,但女婿抛弃老婆逃跑,秦穆公自然又很生气,所以后果也很严重。本来秦穆公还在犯踌躇,要是夷吾哪天翘辫子,他应该支持哪个做接班人,是夷吾的弟弟重耳呢,还是夷吾的儿子兼他的女婿圉呢?现在倒好,女婿主动帮他排忧解难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既然你乖女婿要自绝于人民,我老丈人又何必沉湎于儿女私情呢?难道我的女儿是可以被玩弄的吗?我非但要支持重耳回国接班,而且我还要把怀嬴转嫁给重耳——我女婿的亲叔叔,恶心恶心这不仁不义的夷吾和圉爷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