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

商臣隆重地邀请熊姑姑东宫赴宴，理由是自己的儿子熊侣过十二岁生日，孩子他姑奶奶无论如何要赏光。熊姑奶奶本来就腻味这个侄儿，从小没礼貌，见姑奶奶要么不搭理，要么斜着眼睛盯得人竖起汗毛，还喜欢搞恶作剧：经常往人门缝里撒尿；把人家的马桶盖偷走，敞着桶口叫人家闻味；或是套上厚厚的甲胄，在河边树枝上摘马蜂窝抱到人家庭院里，用棍捅破蜂窝就跑……这还算好的，大了以后纠集昭、景、屈三姓贵族中的不良少年去吃霸王餐，拍寡妇门，劫财劫色，无恶不作，郢都的社会治安混乱，刑事案件的发案率上升和商臣团伙的嚣张气焰有密切关系。自古就有刑不上大夫的铁律，更何况王公的子弟，谁敢多言呢？后来闹得实在不像样，楚成王都知道了，于是把儿子吊起来，狠狠抽了他几十鞭子，他也不哭不求饶，也没有吐口出卖任何同伙，还把责任揽到自个身上。所有团伙的主犯或胁从都被各自父亲领回家训诫，以后也很少放出来，这个团伙看似烟消云散了。

姑奶奶经不住熊侄儿的软磨硬泡，只好违心地来到太子府邸，筵席开始吃得很沉闷，各自都有心思，熊侣来给姑奶奶问安，姑奶奶恨屋及乌，跟孩子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三言两语，就打发孩子玩去了。商臣看在眼里恨在心上，于是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判断的正确性。接下来谈话中，商臣说话就带有挑衅意味了，说自己的娘死得早，他就成了孤儿，父亲和姑姑不待见他，兄弟姊妹联合起来欺负他，大臣们更是势利，见他失势就墙倒众人推。自己有口难辩，心里很苦，其实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听他倾诉，相反合起伙来伤害他。商臣说了一长串人名，都是伤害过他的，比如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等几个，其中有的是他的兄弟，有的还是熊姑妈的儿子。商臣又说，姑妈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净培养些鸟人，说明自个做人就有问题。商臣还说，一旦自己得势，登基坐殿，就先拿这几个鸟人开刀，姑妈一定要大义灭亲，他要叫天下人看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商臣洋洋洒洒说了一个时辰。姑妈刚开始还保持沉默，心里琢磨着一个即将倒台的废太子，自个蒙在鼓里，还要到处跟人聒噪抱怨，可怜见儿的，我这个做长辈的跟他计较什么，就让他逞口舌之快吧。

后来太子开展自我表扬，说自个有颗金子一样的心，姑妈就禁不住撇嘴冷笑。这细微的变化被商臣捕捉到了，他怒火中烧，于是就开始肆意挤兑人，甚至把姑妈和他的孩子也捎带进来一起骂了。

这时姑妈脸上挂不住了，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五颜六色，泛着万花筒。情绪由羞到嗔，由嗔到恨，由恨到怒，由怒到飙。特别是听到他说，等自己掌权后就拿兄弟们和姑妈的孩子们开刀的话，就再也绷不住了，虚活六十多岁，还没有人敢和一位长公主如此说话。太子又怎么样，不也得乖乖叫自己一声姑妈嘛，况且坐在眼前的还是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行将罢黜的废太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口出恶语。于是她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一下子就发飙了，拍案大骂：“商臣，你个孽畜，你小子也太自不量力，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你也配继位，你还想掌权？你还想杀人？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你父亲早就不待见你了，你就等着给你弟弟熊职磕头吧，你个杀千刀的。”一梭子话像打机关枪似的，没有丝毫秃噜，字字落地有声，说完扶案而起，带着怒气烧黑的脸，带着珠翠璎珞佩璜的叮当，扬长而去，她的侍从们忠犬似的跟着一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