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小说类书的编纂

我国古代类书的编纂有着悠久的历史，小说类书的编纂也不例外。北宋初期，作为“说部之渊海”的《太平广记》的问世，标志着小说类书的编纂进入一个新阶段。南宋初期小说类书的编纂蔚然成风，构成文坛的一种新景观。

首开小说类书编纂之风的要数《续谈助》和《绀珠集》两书。

《续谈助》，五卷，今存，有《十万卷楼丛书》本和《奥雅堂丛书》本。编者晁载之（1066—？）字伯字，文学家晁补之的从弟，曾任陈留县尉。他学问渊博，喜爱小说，从《十洲记》、《洞冥记》、《牛羊日历》、《圣宋掇遗》、《三水小牍》、《汉武故事》、《汉孝武内传》、《殷芸小说》、《膳夫经》等二十多种小说集中节录编成此书，并在书后各写一则“跋”语，较引人注目。其中《圣宋掇遗》、《三水小牍》、《膳夫经》等书，世所罕见，《续谈助》的史料价值显而易见。

《绀珠集》，《郡斋读书志》著录，作十三卷，题“皇朝朱胜非编百家小说成此书，旧说张燕公有绀珠，见之则能见事不忘，故以为名。”《直斋书录解题》也说此书系“朱胜非抄诸家传记小说”而成。朱胜非，字藏一，蔡州（今属河南）人。《宋史》有传。身处社会动荡年代，仕途还属顺畅。但据王宗哲于绍兴七年（1137）为此书写的《序》中说：“《绀珠》之集不知起于何代。”其时，朱胜非尚在世。可见《郡斋读书志》和《直斋书录解题》所说恐有误。疑《绀珠传》的编纂者非朱胜非，而有可能是历经“靖康之难”的一位无名氏。此书今存，有《四库全书》本。编纂者摘录前人著作共一百三十三种，另附三种，加上标目，注明作者，上起先秦，下至北宋，以小说和笔记类居多，约占四分之三。目前已经失佚的许多重要作品，如《异闻集》、《丽情集》等，赖《绀珠集》而保存部分内容。另有《红拂妓》、《乌元国》等小说，可校正有关作品的错讹。惜乎编纂者所录基本上是断片残章，多难见原作全貌。

这一时期编纂的小说类书的重要代表是《类说》。

此书今存六十卷，曾慥编。曾慥（？—1155），字端伯，号至游居士，福建晋江人。“南渡”前为仓部员外郎。后因岳飞抗金而事从张邦昌。建炎四年（1130），擢升江西转运判官，翌年即被免职。直至绍兴九年（1139），始再迁官尚书户部员外郎，历太府少卿、太府卿、内阁秘修。绍兴十四年（1344）知虞州，后知荆南府、庐州府，累官至右文殿修撰。他一生著述甚丰，存世者有《道枢》、《乐府雅词》及《补遗》、《至游子》、《高斋漫录》、《高斋诗话》等。《类说》编成于绍兴六年（1136），有明岳钟秀刊本和《四库全书》本。据《自序》说：“余乔寓银峰，居多暇日，因集百家之说，采摭事实，编纂成书”，作为“资治体，助名教，供谈笑，广闻见”之用。全书采摘汉代以来的说部著作二百五十余种，每书少者一则，多者百余则，内容包括杂史、传记、小说、笔记、佛典、道书、乐书、兵书、地志、农书、医书、药典、相经、辞书、诗话、文论、画品、书法、茶录、酒谱、砚谱、香谱等。其体例仿《绀珠集》，按书分类编排，末卷也辟《拾遗类总》一目，杂凑诸书而成。《类说》是继《太平广记》之后的又一部极为重要的小说类书。由于引用资料的广泛，许多已失佚的著作，如《邺侯家传》、《名臣传》、《王氏神仙传》、《番禺杂志》、《秦中岁时记》等数十种著作，赖此而得到部分的保存，使人略可窥其一二。尤其是《异闻录》和《丽情集》两书早已佚失，而《类说》中摘录了不少佚文，至为珍贵。又，苏轼的《仇池笔记》二卷，经《类说》而保存了一百三十余则，明人赵开美在此基础上重加厘定后刊行于世。故此书有重要的史料和校勘价值。历来治小说史者，对《类说》都很重视。其缺点是删削较多，一般又不留著者姓名。此外，尚有少量错误，如卷四十五引录《三水小牍》十九条，后十四条实为张冠李戴，故使用时尚须认真考订。

《宋朝事实类苑》和《分门古今类事》也是这一时期的重要小说类书。前者共七十八卷，江少虞编。全书辑录北宋著作近五十种，“比附伦类而整齐之”，分祖宗圣训、君臣知遇、名臣事迹、德量知识、顾问奏对、忠言谠论、典礼音律、官政治绩、衣冠盛事、官职仪制、词翰书籍、典故沿革、诗歌赋咏、文章四六、旷达隐逸、仙释僧道、休祥梦兆、占相医药、书画伎艺、忠孝节义、将帅才略、知人荐举、广知博识、风俗杂志、谈谐戏谑、神异幽怪、诈妄谬误、安边御寇二十八门，保存了许多重要的历史资料。后者共二十卷，作者姓宋，号委心子，其《自序》中有“乾道己丑（1169）仲夏仲日”的话，可知书编成已是南宋中期了。此书的编纂系委心子受《类说》等小说类书影响的结果，引用资料十分丰富，且都注明出处，共辑录于一百六十种著作之中、分帝王运兆、异兆、梦兆、相兆、卜兆、谶兆、祥兆、婚兆、墓兆、杂志、为善而增、为恶而削等十二门。编者自叙云：“凡前定、兴衰、穷达、贵贱、贫富、死生、寿夭、与夫一动一静、一语一默、一饮一啄，分已定于前，而形于梦、兆于卜、见于相、见应于谶验者，莫不录之。”可知他的编纂动机是为了宣扬封建“宿命论”思想，但客观上也因保存了相当多的重要史料而受人珍视。与它相类的还有《古今广说》和《诗话总龟》，也是此一时期编纂的小说类书。

南宋初期编纂的小说类书之多，在我国历史上十分罕见。这一文化现象说明：在剧烈动荡的时局中，有相当数量的知识文人厌倦于政治的冲突，较多地致力于文化研究和积累。同时，北宋印刷业的兴起，也为这项富有积极意义的工作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南宋小说类书的编纂，有利于促进古代小说的发展。

【注释】

(1)《唐语林》卷五记安禄山事的一则小说有作者注引《续世说》，可见其成书早于《唐语林》。

(2)《续世说》卷首唐果《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3)《世说新语》一书共三十六门，其中“捷悟”一门未被王谠择取。

(4)周勋初《唐语林校证》中有一百九十余条找不到原书出处，大多为他本未收，它们颇为学人所重。

(5)《后山谈丛》卷六记苏轼卒时太学诸生为饭僧之事，已在建中靖国元年六月，陈师道死亦在同年，仅晚数月，故云有可能系门人所编。

(6)《容斋随笔》卷八，见《四库笔记小说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7)《四库全书总目》说：此书“旧本或题钱彦远撰，或题钱愐撰，或题钱世昭撰。钱曾《读书敏求记》定为钱愐……则是书固非彦远所为，亦非尽愐所纂，盖愐尝记所闻见，而世昭序而集之尔。”其说可从。

(8)例如，书中所记王安石变法诸事，为话本《拗相公饮恨半山堂》之主要故事蓝本；卷十二记朱寿昌因写诗贬李定遭报复事，为话本《明悟禅师赶五戒》的故事来源；书中所记王安石遣妾事，后为乔吉所用，撰写成元杂剧《荆公遣妻》；有关寇准俭朴之事，成为《吟风阁杂剧》的本事之一；吕蒙正拾瓜而食，则为话本《杨八老越国奇逢》的入话所本；宋太祖受禅即位，平定四国，雪夜访赵普请事等，为宋话本《飞龙记》、戏文《下江南》、罗贯中《宋太祖龙虎风云会》杂剧以及清代李玉《风云会》传奇故事所本等等，不一而足。

(9)此书又名《避暑录》，《避暑录话》，见《四库笔记小说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10)《石林避暑录》卷下，见《四库笔记小说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11)《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见《四库笔记小说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12)《少室山房笔丛·二酉委谈》，见《四库笔记小说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13)《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见《四库笔记小说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