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宫调牌名〕大雨

无名氏

城中黑潦^①,村中黄潦，人都道天瓢翻了。出门溅我一身泥，这污秽如何可扫！　东家壁倒，西家壁倒，窥见室家之好。问天公还有几时晴？天也道阴晴难保。

【注释】

①潦：积水。

【语译】

城里黑水一片，村中黄洋无边，大家都说天上的水瓢翻了，尽数倾向人间。才出门泥浆飞溅，泼了我一身一脸。这污浊的世界啊，怎么才能彻底清扫一遍！东家的墙壁倾塌，西家的墙壁倒坍，家里的隐私全都暴露在人前。问老天要到多久才出现晴天？老天说它也保不住日后是什么局面。

【赏析】

这首小令录自《全元散曲》，实为〔鹊桥仙〕曲牌，南曲属〔仙吕入双调〕。题作“大雨”，名至实归。单从曲文的表象来看，大雨造成了地面的积水，城中尘多，一片黑水，是“黑潦”，村中土多，一片黄浆，是为“黄潦”。“天瓢翻了”，那就是瓢泼大雨，雨量之充沛、急猛、持久，都恍然在目，形象万分。积潦满途，出门人溅得一身泥浆；大水浸泡，暴雨冲刷，一家家墙倾壁倒。这一切，说明即使就事论事，作品对“大雨”的叙述描绘，也是十分传神、异常成功的。然而，显而易见，本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作者并非在写风景诗或咏物诗。他是在影射，巧妙地运用双关和象征的手法，借“大雨”的题目发出对黑暗时世的诅咒。几乎可以说曲中的每一句都有弦外之音，“人都道天瓢翻了”、“这污秽如何可扫”、“问天公还有几时晴，天也道阴晴难保”等尤为显明。一首作品能够如此的声东击西，让读者人人都能一眼看出它的真意所在，这样的影射也算做到极致了。

这首小令据孔齐《至正直记》载，为元末江西一士人在京城所作的“二小词”之一，“咏其词旨，盖亦有深意焉、岂非三百篇之后其讽刺之遗风耶”。为了更助于理解作者的“深意”，兹将另一首《月蚀》也抄录如下：“前年蚀了，去年蚀了，今年又刬来了。姮娥传语这妖蟆，逞脸则管不了。锣筛破了，鼓擂破了，谢天地早是明了。若还到底不明时，黑洞洞几时是了？”筛锣擂鼓驱赶妖蟆，是旧时月食时“救月”的民俗，但在曲中，显然象征了对“黑洞洞几时是了”的反抗斗争。“三百篇”的“讽刺”，历来都公认为不失温柔敦厚，而这两首小曲犀利辛辣，洵称匕首投枪，那就不止是“遗风”，而是诗歌战斗力的一种发展与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