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一种游泳

美丽的赤子，人之子呵，我看见你从一些低低的屋檐下匆忙地走了出来，背负着一个极简单的行囊——背负着希望，你的颜面满布着光辉，你的嘴唇因兴奋而颤抖。

我看见你穿过大街，横过田野，越过山头——我看见你的高大身影，渐渐隐没在望不见的边际了。

浩荡的海洋！

一片茫茫的水，一片茫茫的雾。当你纵身跳入如一条美丽的银鱼，你可知道选择哪一圈水纹，哪一个波浪？

书籍，书籍，在书局里，在图书馆里，在课堂上，在书架上；它们堆积着如一些沉默的收音机，我们无从知道它们将要播送的是哪一种新闻或音乐。

美丽的赤子，人之子啊，细心地，热情地投入这智慧之海洋，舒畅地游泳吧；用你自己的身体去测量水的冷暖和浅深，用你自己的心灵去选择，吸收或抛弃。首先，你会有一刻儿昏眩地无所适从，但是很快地你就会知道应该吸收什么和抛弃什么了。你原是光的儿女，智慧的儿女呵。

但要记着你只是在游泳，而不是在安息。文字所漫成的海洋绝不是你安息的所在。当你已经有了一次快意的游泳之后，你就该跳出水面，带着新浴后的舒畅，重亲温暖的阳光。

而你在智慧之海洋所吸收的各种水波，早已渗入你的毛孔，渗入你的血液，你因此更为强健。而海洋依旧是茫茫万顷，在等待着不尽的后来者。

当你们这样以全新的欢乐入浴又出浴于智慧的海洋，而有一些游泳者却在那海洋中迷失。

“沉重啊！”“苦闷啊！”“窒息啊！”

他们呼喊着。

他们呼喊而且挣扎，他们钻出一重波浪又没入一重波浪。他们不是在乘驾着水，而是在为水所翻腾和颠簸。啊，多么不幸呢，最后他们竟终至覆没。

“为智慧所覆没”，那岂不可悲？但这种游泳者多属于昏庸老朽，神经病患者，或自作聪明之流，他们的覆没是必然的，因而也就不值得悼惜。

但是有着新生的羽翼的你，人之子呵，你将入浴又出浴，而以更强壮的体魄，更轻快的呼吸，飞向更明朗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