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梦

当你迎着冷风踽踽地走去，我坠入了一个凄迷的梦，梦见你是那圣者，而我是那圣者底温柔的伴侣——玳妮。我们在一间石室里看骡子转磨，转了又转，好像时间在每一个转动中更增加了不少永恒的特质，好像每一转动即是从无限到无限，永无休止。

“我倦极了，”你说，想从那单调的石室离开。因为春天的香气从开着的窗户流进来，隐约可听到蜜蜂底细细的嗡。

但那骡子挡住我们出去的路。我急了，不知怎么样回头一转，转从骡子身后跳了出来。啊，多么的光明，这大千世界！一切都像在微笑，一切人，物，花，草和我，都好像变成了水晶体，那样透明无尘！

你被留在后面了，我可怜的朋友，我无从分给你这些阳光同香气，我说：“你来吧，”但是要像我那样地回头一跳，已没有重复的可能。我看见你有了一点落寞和凄伤。

我忽然发现你身边有一块冷峻的石头。

“将你那火热的脸孔贴在那石头上，闭上你底眼睛，”我像一个魔术师或催眠者样地命令着。“那末你就会发现你自己在外面了。”

你照样作后，骡子和磨和石室全不见了，你欣喜地跳过来，我们以落花样的舞步飞过一些草地，而最后跌落在一片茫茫的水中。

那不是水，而是如水一样的晨光，它像是从我底步履下徐徐升起。

听到近处火车的汽笛声，我又才猛然记起我底还待继续的寂寞的旅程。

三，二一，一九四五，褒城旅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