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类的沉默

我们走在一条黄土飞扬的路上，一边是连亘的黄色的土墙，一边是奔流不息的黄色的河水。长夏的余热在秋日的中午仍然蒸腾着。我低头漫步，疲倦用缄默隔离了我和我的同伴。

在一个荒凉的院落前，我看见三匹瘦弱的驴子并排立着，面对着墙壁，在它们身边，放着许多刚卸下的负荷物。它们是那么卑微地沉默着，再没有谁来给以小小的抚慰。它们，即使喘息也像是无声的。

这就是你们，一切畜类的沉默呵，在你们底心之深处流动着一些什么呢？被称为人的我们，从未知道过，也从未希望知道。

在我们古老的传说里，有一个懂得鸟语的人；他底生涯一定满缀着奇异的光辉，那鸟雀们——山林间的自由的精灵——所带给他的。还有一个，在许多年的失踪后重返家园，却用人类的语言给人们警告。

假若我们曾和你们交换过一句话，我们将知道些什么，什么将令我们叹息——而我们不能！可是你们底沉默是如此深深地抓住了我，我，在另一个角落里，为你们底沉默而沉默着。

一九四〇秋，兰州。

【注释】

(1)原载《北平晨报·诗与批评》1935年7月11日。原标题为《“残叶”之一》，收入此集时有改动。——编者注

(2)原载《大公报》1936年3月18日，原文标题为《驴夫与梦》。——编者注

(3)原载《文学季刊》第二卷第三期，1935年9月16日。——编者注

(4)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1935年9月18日。——编者注

(5)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1937年7月14日。——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