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场之夜

荒冷的坟场，蝙蝠的翅膀织成无尽的黑夜；风底漠然的幽怨的低唱，使人想起一些失去的梦与梦中的哀乐。

是在这样一个秋夜的坟场，我从一个迷茫的梦中醒来，见自己的头枕在一块残破的石碑上，死者底姓名与身世的记载都已模糊不清；这时星月正在一片雾似的云影里隐藏着，只有乱草上不时闪烁着青磷。一种诱人入睡的，略带腐蚀味的离奇的芳香在空气中游动着。我是这样地迷惑而惆怅，默抚着我的行囊。

“停停吧，请你停停！”

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幽灵，他的全身像是一堆凝固的影子，在低迷的夜空下显得那么苍白。

“辛勤的流浪人，你这样忙忙地赶着行程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什么地方呢——”我喃喃着：“我不知道！”

在一片隐约的笑声中，幽灵遁入我身后的墓陵。月亮自云帷后探出头来，照见我的行囊和我孤寂的影子。我想着我的长长的行程和行程的终点——啊，一座坟墓，在一块荒凉的地方等着我，一块墓碑上已刻好我的名字。

“啊，不，请你停停！”

当我正要离去时，我的面前又出现了那个幽灵，诡秘地携去我身边的影子。

于是飞磷舞着，鸱枭歌着，沉重的睡眠压上我的倦眼，我重新靠着残碑，沉入一个迷茫的梦。

一九三九秋初，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