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风也是软绵绵的（组诗）⁽²⁰⁾

面向空阔

——龙门

我们的家族

洪荒时期曾经是

多么自由

吞吐云霞又嬉戏流水

地球生长出人类

那些战乱的长夜

那些哭泣的长夜

都借助我们鳞甲的光

寻求过乳白的黎明

龙门

我龙族的门

跃出一步就面向空阔

面向天和水

水和天

有时也须得暂停飞跃

那不过为了稍作休眠

积蓄起莽莽的精力

便再次腾飞

足　　音
——海埂

从这里望去

滇池真就是大海

那美人静卧龙门外

多少世纪了

等待的是谁的足音

你睡吧睡吧

静穆而温馨的梦中

山茶花轻轻开放

海波是你碧绿的呼吸

碧绿地迎候

我——

你的大西南乡亲

多年浪迹北方的

一个诗人

时间如同石岩

——石林之一：双鸟渡食

大海变陆地

陆地变大海

寒武纪的三叶虫

和许多变形的后代

早已成珍贵化石

无数次上升

下沉

又上升

以现有的形状

固定下来

也好几千万年了

唯有海底礁石

做了不甘屈服的自然之子

在西南高原的一角

耸立成石头森林

现代都市和郊野

鸟雀已失去往昔的乐园

长久流浪后

找到石林中一个峰顶

我俩才安然栖息

嘴唇对着嘴唇

一任缥缈的云

瓦蓝的天空

将我俩雕刻成

巨型的石环

那时起便不再有

过去或未来

时间如同石岩

永远是

现在——

持续的现在

问　老　人

——石林之二：母子偕游

寂寂山野中

你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那母子二人为何

背对着你

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里四季有熙风

风同时间比赛着

万年长跑

每跑到夏天

也不过落几颗汗珠

是由于悔恨

或羞惭

你的脚步才这样

沉重吗

时间它不等你啊不等你

白云依旧在上空飘浮

鸟雀说什么

——石林之三：宾馆夜

山乡五月

鸟雀在说些什么

割麦插禾

割麦插禾……

布谷殷勤呼唤

提醒人们别误了农时

远近已禾苗青青

为何仍然在呼唤声声

晴得苦——苦

晴得苦——苦……

斑鸠不欣赏蓝天白云下

红的泥土绿的草和树

对着一方晴空

竟这样忧心忡忡

夜深了

布谷和斑鸠

还有一两声不知名的山鸟

召唤出几颗星星

随后是月亮一满轮

山告诉我们

——石林之四：剑峰

孤城何处呢

这儿也是万仞山

亿万年拼搏中

亿万年的风

将我们刀削斧砍

直到变成了

一个个如剑石峰

无路中开出路来

人啊

你的先辈

汗液蒸腾着勇猛

为了让你攀爬时

不至于失手滑跌

在最险的石岩边

凿下了几处扶手

无数人无数次攀附

石头扶手润滑而光亮

有如古铜

时时处处

人啊

你总在谋求

叫山叫水叫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