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再不是孤寂（组诗）⁽¹⁸⁾

歌唱的船队

A

重重叠叠的山峰

兀立在莽莽荒原

注视着众多生灵

欢笑着或是满面愁苦

或是伴同着镣铐之声

兵戈之声、呼号之声

接连地成群而过

橄榄枝高举手臂

祈求幸福与安宁

大地的温热胸怀

无私地敞开

流水把大量泥沙

无情地淘汰

谁能重新认一认

宇宙的本来面目呢

大脑增长了无数皱折

心

跳动得更快

B

莲座上的千手观音

每只手心闪亮着一只眼睛

其中是否有一只

洞察过一切变幻

那象征纯洁的莲花

是否有一天也会枯萎

任凋落的花瓣

漂流在滔滔水面

大雁塔

你的方形木结构

至今凛然卫护着

玄奘的智慧与辛劳

骊山下

千千万万兵马俑

向现代人袒示

赫赫古王朝的盛衰

李冰父子

和无数渴望丰收的人

用顽强的心和手

让清清活水

流进了灾难的土地

禾苗的绿

树木的绿

小草的绿

犹如连绵不绝的

青葱的生命

C

自然界一次大爆炸

诞生出日月星辰

和我们这个地球

噢，也不过是传说

纵使亿万年后

一切又会在另一次大爆炸之中

归于寂灭

纵使长久失落过

生命的盐

当新鲜阳光

洒满划手们飞扬的胳膊

当胳膊与胳膊

互相传递

力量和果敢

大海便用它广阔的笑

迎接歌唱的船队

场景转换

A

午夜才过去不久

刚到黎明时候

一个疯汉奔跑在街头

一面连声叫嚷

哎呀，好大的旋风

其实没有风

不过是一丝凉意

钻进了头发和衣领

B

每天的黎明把黑夜驱赶

每一度春风吹散沉沉的冬寒

一代又一代婴孩

都曾在甜梦中安睡

清清亮亮的眼波一旦漾开

映照的是变幻无穷的世界

C

潜水人初次入海

仿佛走进了一篇童话

透明的海水中

游动着长长的扁扁的

圆形的和星形的鱼

水母们忽而张开忽而合上

溜滑溜滑的绸伞

珊瑚虫挤挤挨挨

聚集成一棵棵美丽的树

它们的生命里都有海

每一个大海

有着共同的

和各自独特的脾性

潜水人忽然想到

那茫茫水域

可能曾经是

一块或几块陆地

可能生存过

不知什么肤色的人群

D

地壳波浪般起伏

笑容可掬的时间老人

东一指西一挥

永不知疲倦

历史长河在他的手中

仿佛是一卷画图

画中的山川草木

虫鱼鸟兽和人

颜色或浓或淡

有浅又有深

孤寂再不是孤寂

如梦似幻五月天

大气为绿色芳香

所充满

金黄的羽毛

涂染上音乐的幽蓝

你的断井颓垣

负载着许多世纪的忆念

叹息或欢笑

皇冠或镣铐

都已一一风化

积累下厚厚尘灰

云雾不断涌流

一直奋力要突破

崇山峻岭层层的封锁

祖先们也曾有

许多白杨林

枝叶间

穿行过阵阵悲风

高山流水

洁白的音波

到一曲广陵散

化为百代忧愤

激起草木的呜咽

边沿之外

还会有多少边沿

翅膀掠过去

飘落下羽毛片片

带着斑斑血迹

大气为绿色芳香所充满

如梦似幻五月天

孤寂再不是孤寂

探索者从外星系归来

从南极北极归来

陆地海洋和天空

相互间拉得很近很近

再也记不起

曾经是很远很远

1985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