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女的哀怨流去吧

小儿女的哀怨流去吧，流去吧，

世界一天天在变，

我们一天天在长大，

有什么值得惋惜，

有什么值得伤悼——

灿烂的梦吗

还是美好的年华？

梦呢我有过很多，

但没有一个不是

像那镜子里的花；

年华么？我曾经放过它

像放过一匹四蹄如飞的马。

不要为我，也不要为你自己叹息，

该被忘记的终归要被忘记。

面对着广大的世界，

复杂的生活，

我们怎么还能够

时时只记着自己，

只关心自己？

小儿女的哀怨流去吧，流去吧，

我已经成长，我已经长大。

那些时候我长久地

被人当作孩子

被人当作孩子而且漠视

漠视我的情感，我的思想，

也漠视我的诗——

而你说：“他们不相信

你自己写诗。”

那些时候我长久地

将自己关闭在

暗淡的心的囚牢里，

我不习惯坦白地谈话，

不习惯自由地行走，

就是哭泣，也不愿

让人知道为什么原因。

我曾经把自己比作

一盆可怜的炭火，说：

“让它笑吧，现在让它笑吧，

因为不一会

它就将烧尽它自己了。”

突破了一个噩梦

又坠入另一个；

走出了这些梦境

我像在清晨醒来，

惊异地看到明亮的阳光，

在阳光下拍一拍

我满载风霜的翅膀。

小儿女的哀怨流去吧，流去吧。

时间是残酷的，

道路是艰苦的；

抛掉一些，重创别一些——

在许多年后，假若

又一次久别重逢，

我将可以告诉你

比较动人和快乐的故事。

一〇，廿三夜，重庆。

【注释】

(1)此诗收入《陈敬容选集》时，日期改为“5月15日夜客重庆”。——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