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

一

在密密的黑发的森林，

你的眼睛如像

两颗寂静的夜星；

在寂静中灼燃，

你是一支温婉的烛火

照彻五月的心。

在你的脸上那一湖

蓄满渴意的水中，

你的嘴唇微微波动

如像一个沐浴的太阳。

有一些风在你的

发间和衣角上鸣奏，

带着岁月的尘灰

扑动你希望的翅膀！

二

在黄昏的江边

遥望隔岸的灯火点点，

你想象一些燃烧的眼睛，

它们的欢乐有绯红的颜色，

它们的叹息也发亮

像那些银色的夜星。

透过一片苔藓，你张望

碧蓝的海，碧蓝的天，

惊讶于阳光的七色流彩，

和翩翩的蝴蝶，的蜜蜂，

你在叶脉的森林中漫游

作了一只小小的青虫。

你又敲着一块小石，问它：

“说吧，虫国里的高山，

一匹蚂蚁想爬过你的背脊

得要多少年月？

得滴下多少热汗，

得耗去多少喘息？”

于是你拨动战栗的琴弦，

温柔地弹起

一曲“生命的高歌”，

宇宙的血流在你的脉管里，

你的血流向宇宙

化为一朵跳跃的焰火。

三

在温婉的四月夜

唱起一支温婉的恋歌；

当花影凌乱，帘幕低垂，

你徘徊又徘徊，

望着静静的星河。

忧患穿刺你如一些针锋，

而你是最坚韧的织物；

贫困也像蛇一样将你咬啮，

但你是富足的主人

在灿烂的想象的王国。

你向光向爱投掷

如一只勇敢的飞蛾

“太热了会烧伤自己”，有人说；

但你是钢铁，也需要欢乐或痛苦

来锻炼——你需要火。

带着感谢的叹息

你有时抚摸自己的创伤；

你从不绝望，也不悲哀，

“我爱生命，”你说，

“连痛苦也爱。”

四

让逸乐流来，

让痛苦流来，

红色的欢笑，灰色的眼泪，

都变成一些雪白的音符：

让它们流来，

向你流来。

攀上重重音韵的水波，

你采撷所有春天的香气，

长夏的流火，清秋的凝露，

和沉默的寒冬之冰雪……

一切生命的潮浪在奔流，

伴和着你自己生命的潮浪；

一些颜色，一些声音

交织成绮丽的虹彩，

向着你辉耀，向着你飞扬。

在一间静静的斗室

你将素纸展开，

当日影颤动，当风雨沉吟，

或是当烛火摇曳；

你计数着宇宙的脉搏，

急急地写下

一些灵魂与灵魂的

秘密的语言。

五，九晨写完于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