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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头垄断市场又称为寡头市场。它是指少数几家厂商控制整个市场的产品的生产和销售的这样一种市场组织。寡头市场被认为是一种较为普遍的市场组织。西方国家中不少行业都表现出寡头垄断的特点，例如，美国的汽车业、电气设备业、罐头行业等，都被几家企业所控制。

形成寡头市场的主要原因可以有:某些产品的生产必须在相当大的生产规模上进行才能达到最好的经济效益;行业中几家企业对生产所需的基本生产资源的供给的控制;政府的扶植和支持;等等。由此可见，寡头市场的成因和垄断市场是很相似的，只是在程度上有所差别而已。寡头市场是比较接近垄断市场的一种市场组织。

寡头行业可按不同方式分类。根据产品特征，可以分为纯粹寡头行业和差别寡头行业两类。在纯粹寡头行业中，厂商之间生产的产品没有差别。例如，可以将钢铁、水泥等行业归为纯粹寡头行业。在差别寡头行业中，厂商之间生产的产品是有差别的。例如，可以将汽车、冰箱等行业归为差别寡头行业。此外，寡头行业还可按厂商的行动方式，区分为有勾结行为的(即合作的)和独立行动的(即不合作的)不同类型。

寡头厂商价格和产量的决定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其主要原因在于:在寡头市场上，每个厂商的产量都在全行业的总产量中占一个较大的份额，从而每个厂商的产量和价格的变动都会对其他竞争对手以至整个行业的产量和价格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正因为如此，每个寡头厂商在采取某项行动之前，必须首先要推测或掌握自己这一行动对其他厂商的影响以及其他厂商可能作出的反应，然后，才能在考虑到这些反应方式的前提下采取最有利的行动。所以，每个寡头厂商的利润都要受到行业中所有厂商的决策的相互作用的影响。寡头厂商们的行为之间这种相互影响的复杂关系，使得寡头理论复杂化。

由于寡头市场只有几个卖者，所以，寡头的关键特征是合作与利己之间的冲突。寡头集团合作起来，并像一个垄断者那样行事——生产少量产品并收取高于边际成本的价格——状况会变好。但由于每个寡头只关心自己的利润，所以有一种强大的激励在起作用，这使企业集团很难维持垄断的结果。

二、寡头的行为

为了解寡头的行为，我们考虑只有两个卖者的寡头，即双头。双头是寡头最简单的类型。有三家或更多数量的寡头面临着和只有两家的寡头同样的问题，因此，我们从双头的情况开始分析。

设想在一个镇上只有两个居民——小张和小王——拥有能生产饮用水的水井。每周六，小张和小王决定抽取多少吨水，带到镇上，并以市场所能承受的价格出售。为了简单起见，假设小张和小王可以没有成本地想抽取多少水就抽取多少水。这就是说，水的边际成本等于零。

表6－5表示镇上用水需求。第一栏表示需求总量，第二栏表示价格。如果两口水井的所有者总计出售10吨水，一吨水就是110元。如果他们总计出售20吨水，价格下降到一吨100元。以此类推。如果你把这两栏的数字画成图形，你就将得到一个标准的向右下方倾斜的需求曲线。

表6－5的最后一栏表示卖水得到的总收益。它等于销售量乘以价格。由于没有抽水的成本，两个生产者的总收益等于他们的总利润。

在考虑小张和小王这个双头会引起水的价格和数量之前，我们先简单地讨论一下我们已经知道的市场结构:竞争和垄断。

先来考虑如果水的市场是完全竞争的会出现什么情况。在竞争市场上，每个企业的生产决策使得价格等于边际成本。在水的市场上，边际成本是零。因此，在竞争之下，水的均衡价格将是零，而均衡数量将是120吨。水的价格反映了生产它的边际成本，而且有效率的水的数量就是生产与消费量。

现在考虑垄断者将如何行事。表6－5表明，在产量为60吨和每吨价格60元时，总利润最大。因此，利润最大化的垄断者将生产这种产量并收取这种价格。垄断者的标准做法是，价格将大于边际成本。结果是无效率的，因为生产和消费的水量低于社会有效率的120吨。

我们预期双头会是什么结果呢?一种可能是小张和小王来到一起，并就生产的水量和收取的价格达成一致。企业之间有关生产与价格的这种协议被称为“勾结”，而且以一致方式行事的企业集团被称为卡特尔。一旦形成了卡特尔，市场实际就是由一个垄断者提供服务，而且我们可以运用垄断企业的知识进行分析。这就是说，如果小张和小王“勾结”起来，他们就会在垄断的结果上达成一致，因为那种结果使生产者能从市场上得到的总利润最大化。这两个生产者将总共生产60吨水，并以每吨60元的价格出售。价格又大于边际成本，而且，从社会来看，结果是无效率的。

卡特尔不仅必须就总产量水平达成一致，而且还要就每个成员的生产量达成一致。在这个例子中，小张和小王还要就如何在他们之间分配垄断生产的60吨水达成一致。卡特尔的每个成员都想有较大的市场份额，因为市场份额越大，意味着利润越大。如果小张和小王同意平均地划分市场，那么，每个人将生产30吨，价格将是每吨60元，而且，每个人可以得到1 800元利润。

三、博弈论与寡头厂商的均衡

(一)寡头厂商的均衡

我们已经知道，在寡头市场上，厂商们之间的行为是相互影响的，每一个厂商都需要首先推测或了解其他厂商对自己所要采取的某一个行动的反应，然后，在考虑其他厂商这些反应方式的前提下，再采取最有利于自己的行动。在寡头市场上的每一个厂商都是这样思考和行动的，因此，厂商之间行为的互相影响和相互作用的关系就如同博弈(即如同下棋)一样。

博弈论是描述和研究行为者之间策略相互依存和相互作用的一种决策理论。博弈论被应用于政治、外交、军事、经济等研究领域。近20年来，博弈论在经济学中得到了更广泛的运用，它对寡头理论、信息经济学等方面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让我们继续运用表6－5的例子来说明寡头企业的均衡。设想小张预计小王只生产30吨(垄断量的一半)。小张的推理如下:

“我也可以生产30吨。在这种情况下，总计60吨水将以60元1吨的价格出售。我的利润将是1 800元(30吨×60元/吨)。换个做法，我可以生产40吨。在这种情况下，70吨水总量要以50元1吨的价格出售。我的利润将是2 000元(40吨×50元/吨)。尽管市场的总利润减少了，但我的利润多了，因为我将有较大的市场份额。”

当然，小王也会以同样的方法推理。如果这样的话，小张和小王将各带40吨水来到镇上。总销售量将是80吨，而价格将下降为40元。因此，如果双头在个别的决定生产多少时追求自己的私利，他们生产的总量大于垄断的产量，收取的价格低于垄断价格，而且，赚到的总利润小于垄断利润。

虽然利己的逻辑使双头产量的增加大于垄断水平，但不会使双头达到竞争的配置。考虑当每个双头生产40吨时会出现的情况。价格是40元，而且每个双头得到1 600元利润。在这种情况下，小张利己的逻辑又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现在我的利润是1 600元。假设我把我的生产增加到50吨。在这种情况下，总计可以销售90吨水，价格是30元1吨。这时我的利润只是1 500元。增加生产会使价格下降，我把生产保持在40吨上，我的状况会变得好一些。”

小张和小王各生产40吨的结果看来像某种均衡。实际上，这种结果被称为纳什均衡(以纪念经济理论家约翰·纳什而命名)。纳什均衡是相互作用的经济主体，每个人都在另一方所选择的战略为既定时，选择自己的最优战略。在这个例子中，在小王生产40吨为既定时，小张的最优战略是生产40吨。同样，在小张生产40吨为既定时，小王的最优战略是生产40吨。一旦他们达到了这种纳什均衡，小张和小王都没有做出不同决策的激励。

这个例子说明了合作和利己之间的冲突。合作并达到垄断的结果会使寡头的状况更好。但由于它们追求自己的私利，它们最后不能达到垄断结果，并不能使它们共同的利润最大化。每一个寡头都有增加生产并占有更大市场份额的诱惑。当它们每一个都努力这样做时，总产量增加了，而价格下降了。

同时，自利也不能通过所有的途径驱使市场达到竞争的结果。和垄断者一样，寡头认识到，它们生产的数量增加而它们的产品的价格降低了。因此，它们不会遵循竞争企业的规律，在价格等于边际成本的那个点上进行生产。

总之，当寡头企业个别地选择利润最大化的产量时，它们生产的产量大于垄断的产量水平，但小于竞争的产量水平。寡头价格小于垄断价格，但大于竞争价格(竞争价格等于边际成本)。

表6－5的例子，我们知道双方合作的话，小张和小王每人生产30吨水，那么每个人可以获得1 800元，可是由于寡头厂商之间的特征，双方之间是不会合作，也就是每个人生产40吨，而每个人只能获得1 600元。小张和小王就陷入了下面所说的“囚徒困境”的境况。

囚犯的两难处境是一个关于两名被警察捉住的犯罪分子的故事。我们把这两个犯人称为波宁和克鲁德。警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波宁和克鲁德犯有非法携带枪支的轻罪，因此每人都要在狱中度过一年。警察还怀疑这两名罪犯曾合伙抢劫银行，但警方缺乏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犯有严重罪行。警察在分开的屋子里审问了波宁和克鲁德，而且向他们提出以下的交易:

“现在我们可以关你一年。但是，如果你承认银行抢劫案，并供出合伙者，就免除你的监禁，你可以得到自由。你的同伙将在狱中度过20年。但如果你们两人都承认罪行，我们就不需要你的供词，而且我们可以节省一些监禁成本，因此你可以有一种中间型的8年监禁。”

如果波宁和克鲁德是残忍的银行抢劫犯，只关心自己的刑期，你预计他们会怎么做呢?表6－6表明了他们的选择。每个囚犯都有两种战略:承认与保持沉默。他们每个人的刑期取决于他所选择的战略，以及他的犯罪同伙选择的战略。

首先考虑波宁的决策。他的推理如下:“我并不知道克鲁德将会怎么做。如果他保持沉默，我最好的战略是交代，因为我将自由而不是在狱中待一年。如果他坦白，我最好的战略仍然是坦白，因为这样我将在狱中待8年而不是20年。因此，无论克鲁德怎么做，我选择坦白会更好些。”用博弈论的语言来说，如果无论另一个参与者采用什么战略，它是一个参与者所遵循的最好的战略，那么，这种战略被称为优势战略。在这个例子中，坦白是波宁的优势战略。无论克鲁德承认还是保持沉默，如果他承认了，他在狱中待的时间短。

现在考虑克鲁德的决策。他面临着和波宁同样的选择，而且，他的推理也与波宁相似。无论波宁怎么做，克鲁德可以通过坦白减少他待在狱中的时间。换句话说，坦白也是克鲁德的优势战略。

最后，波宁和克鲁德都坦白了，两人都要在狱中待8年。但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糟糕的结果。如果他们两人都保持沉默，他们两人的状况都会更好些，只由于持有枪支而在狱中待一年。由于追求自己的利益，两个囚犯共同达到了使每个人状况变坏的结果。

为了说明维持合作如何困难，设想在警察逮捕波宁和克鲁德之前，两个罪犯作出了不坦白的承诺。显然，如果他们两人坚持这种协议，这种协议就会使他们两人状况变好，因为他们每人只在狱中待一年。然而，这两个罪犯实际上保持沉默，仅仅是由于他们有协议吗?一旦他们被分别审问，利己的逻辑就会发生作用，并使他们坦白。两个囚犯之间的合作是难以维持的，因为从个人的角度看合作是无理性的。

让我们再回到小张和小王生产水的例子，小张和小王不合作是最优的策略。例子说明了为什么寡头维持垄断利润有困难。垄断结果对寡头是共同理性，但每个寡头都有违背协议的激励。正如利己使两难处境中的囚犯坦白一样，利己也使寡头难以维持低产量、高价格和垄断利润的合作结果。

(三)处于“囚徒困境”的寡头如何合作

囚犯的两难处境表明合作是困难的。但不可能合作吗?当被警察审问的时候并不是所有囚犯都决定出卖他们犯罪中的同伙。有时尽管卡特尔的个别成员有违规的激励，但卡特尔也能维持“勾结”性的协议。最经常的情况是，参与者可以解决囚犯两难处境的原因是，他们的博弈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多次的。

为了说明为什么在多次博弈中合作是容易的，让我们回忆双头的例子，小张和小王。小张和小王都想维持每人生产30吨水的垄断结果，但利己使他们达到每人生产40吨水的均衡。表6－7表示他们进行的博弈。在这个博弈中生产40吨水是每个参与者的优势战略。

设想小张和小王想形成一个卡特尔。为了使总利润最大化，他们应该一致达成每人生产30吨水的合作结果。但如果小张和小王只进行一次这个博弈，他们两人都没有遵守协议的激励。利己使他们每个人违约并生产40吨水。

现在假设小张和小王知道，他们每周将进行一次同样的博弈。当他们作出他们最初保持低产量的协议时，他们还可以规定，如果一方违约将如何处理。例如，他们可以达成协议，一旦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违约并生产了40吨水，他们两个人以后会永远生产40吨水。这种惩罚是容易实施的，因为如果一方的产量高，另一方也有同样做的理由。

这种惩罚的威胁可能就是维持合作所需要的一切。每个人都知道，欺骗会使自己的利润从1 800元增加到2 000元。但这种利益只能维持一周。以后，利润将为1 600元，并停在这一水平上。只要参与者都非常关心未来的利润，他们就将放弃欺骗的一次性好处。因此，在多次进行的囚犯两难处境博弈中，两个参与者都可以很好地达到合作的结果。

假想你正与被关在另一个屋子里的“嫌疑”人进行囚犯两难处境的博弈。而且，再设想这种博弈不是进行一次而是多次。你博弈最后的得分是你被监禁的总年数。你希望使这种得分尽可能地少。你应该用什么战略?你应该从坦白还是保持沉默开始?另一个参与者的行动会如何影响你以后的坦白决策?

多次的囚犯两难处境是极为复杂的博弈。为了鼓励合作，参与者应该相互惩罚不合作行为。在反复许多次的博弈中，在不合作时期之后，允许参与者回到合作结果的战略，可能是较合人意的。

为了说明哪一种战略最好，政治学家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Robert Axelrod)进行了一场比赛。人们通过输入为反复进行囚犯的两难处境而设计的电脑程序进入比赛。每个进行博弈的程序都对应于所有其他程序。得到狱中总年数最少的程序的是“赢家”。

赢家结果是被称为一报还一报的简单战略。根据一报还一报，参与者应该从合作开始，然后上一次另一个参与者怎么做自己也怎么做。因此，一报还一报参与者要一直合作到另一方违约时为止;他违约到另一方重新合作时为止。换句话说，这种战略从友好开始，惩罚不友好的参与者，而且，如果对方改变就给予原谅。令阿克塞尔罗德惊讶的是，这种简单的战略比人们输入的所有较复杂的战略都好。

一报还一报战略有悠久的历史。它实质上是《圣经》上“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战略。囚犯两难处境的比赛表明，这可能是进行生活中某些博弈的一个好的拇指规则。

——摘自［美］N．格里高利·曼昆著，梁小民译《经济学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