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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都市与日常生活的再发现:1942年~1945年上海新市民小说研究
1.2.2.2.2 二、褒贬不一的求新精神

二、褒贬不一的求新精神

上海市民文化中另一个重要的特点应当是创新性。求新的精神似乎贯穿到了上海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之中。褒之者,称之为开风气之先;贬之者,斥之为不伦不类。然而,无论是褒之者还是贬之者,无论是大声赞叹还是齐声呵斥,都不能改变上海市民文化中求新求变的特性。

上海市民文化的求新和求变,可以追溯到所谓“海上画派”和“海派京剧”的渊源中去。一批寓居上海卖字画为生的文人被称之为“海上画派”早在同光年间便已显诸书章。赵之谦、任伯年、虚谷等人自成一家,吴友如等人更是不受陈规,将国画题材肆意扩展,将风俗、洋楼、美女头等入画,扬弃传统的山水人物传统。故有人言之:“同治光绪之间,时局益坏,画风日漓,画家多蛰居上海,卖画自给,以生计所迫,不得不稍投时好,以博润资,画品遂不免日流于俗浊,或柔媚华丽,或剑拔弩张,渐有海派之目。”[30]而后至吴昌硕之时,被称之为“后海派”,但其内在的创新变革之意,却没有改变。上海市民文化的创新特点,也可以从沪上舞台的演变看出来。光绪末年,上海的经济继续高速发展,沪上京剧为了适合各类移民的口味,朝着多元化方向发展。多元化之中,各种在以往看来不可能实现的变革也一一出现——这些变革,尝试着京剧演出的多种可能性,充分展示了上海市民影响下潜移默化的文化样式变革。首先是形式上的创新。这里面,尤其以舞台形式的创新为主。曹聚仁对舞台形式的变革尤为看重,认为,夏氏兄弟的新舞台,“乃是旧戏新演的场所,也是新戏旧演的场所,在现代戏剧运动史上,它是一个重要的场所”。[31]夏月珊、夏月润兄弟和潘月樵改组的新舞台由原来的丹桂茶园而来,最初设在上海南市的十六铺,后来搬至城内九亩地,是中国第一家采用布景的新式舞台。在舞台改革之前,丹桂戏院中就有大罗天、罗山寺、铁牛城等彩景,还将踩高跷、赶旱船等新年游艺杂耍穿插进戏中,颇与北方传统京剧不同。待到新舞台产生,更有无数新式布景和舞台形式绽放光彩。新舞台仿照圆明园路工部局戏场,取消了舞台侧面的立柱,使得观众视野更加开阔,在座位上编上号码,以便观众对号入座,废除了以往随意坐座位、喧嚣杂乱的剧场布局。这些貌似简单的变革,在潜移默化之中,不但改变着观众的习惯,更逐步形成了新型的文化口味。其次是在演员性别上有着极大的变革,将以往不许男女同台演出的禁律打破,用女戏人与男优同台,形成一时之新风气。女伶登台演出成为风尚,一般百姓也见怪不怪了。此外,还有各式创新之举,如将报章政论、新名词、时政新闻等引入京剧,形成新剧目,编成新的唱段、短剧等,深受市民欢迎;再如将各式新道具引入剧目,运用最新的科技手段,把灯光、服饰、音响等都转换一新,乃至到后面,竟以魔术、机关、真马真狗入戏,流于恶俗。不过,从这里也可看出上海市民文化中的创新精神。这种创新的精神,倘若得以善用,便会创造出新的文化样式、新的文化趣味,但倘若一再求新奇于世、媚俗于市井,便会流于恶俗,成为令人反感的低级趣味。这种创新性,说得广泛一些,也体现在市民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诸如白吉尔所说的开放的生活趣味、时间观念的转换、崇尚体魄和外表、“摩登女郎”的流行、新式娱乐的风行、新艺术的迅速崛起等等,都可以认为是上海市民文化创新性的种种体现。[32]我们再往近处看:近年来上海流行于市民间的所谓“玫瑰婚典”、海派杂耍“时空之旅ERA”、中信泰富等顶级商场里出演的白领小剧场话剧,乃至于直接从海外移植过来的“嘉年华”,等等,无不闪现着这种市民文化中的求新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