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品与艾滋病

2002年，联合国“世界禁毒日”的主题为“毒品与艾滋病”。毒品是国家规定管制的能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艾滋病是因感染了艾滋病病毒而引起的人类免疫缺陷综合征。如果说二者有联系的话，是它们和医学有关，毒品是医学中的一类药品，当然也是法律中的违禁物品;艾滋病则是医学领域的一种病症。但从纯物质之间来看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它们却通过吸毒人员，准确地说是毒品的静脉注射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也许是哲学上讲的“世界是普遍联系的”的一种具体表现。1981年“在美国纽约发现几例卡氏肺囊虫肺炎病人，男女都有，他们是静脉注射毒品者，均有共用针头史”^[6]。1989年10月在云南省瑞丽县(现已改“瑞丽市”)对1 800名吸毒人群进行血清学监测，发现146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他们都有静脉吸毒和共用针具的历史。6年后，中国检出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已有1 550人，其中79%是在云南发现的，几乎全部为吸毒者。毒品与艾滋病的关系实质上是吸毒者共用针具注射毒品的行为，使艾滋病通过血液传播给他人。^[7]

(一)艾滋病的传播途径

艾滋病是一种致命性传染病，但是艾滋病病毒没有自主性，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必须经过一定的传染途径、病毒附着在一定的媒介上才能传播和蔓延。大量研究结果证明，艾滋病病毒只能在人的体液中存活，主要存在于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血液、淋巴液、精液和阴道分泌物中，当发生体液交换或接触时，病毒感染者体内的艾滋病病毒就会通过破损的皮肤或黏膜进入健康人体内。艾滋病病毒的物理性质决定了它的传播特点，它只会在非常密切和直接的人类接触的环境中传播。它的基本传播方式为:

1.性传播

性传播是艾滋病病毒最常见的传播途径，世界卫生组织估计“75%的艾滋病病毒感染是通过性传播，其中80%通过异性性行为传播，20%通过同性性行为传播”^[8]。性传播一般是通过插入性性交，包括阴道、肛门和口腔的插入性性交。艾滋病病毒主要存在于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血液、精液和阴道分泌物中，性交时的摩擦很容易使生殖器黏膜破损，在性交中又必然会产生体液交换，这就可能使艾滋病病毒通过破损的黏膜感染健康人。异性间经阴茎、阴道性交是最普遍的性交传播艾滋病病毒的方式，其传播概率为0.1%～1%，女性较男性更容易通过性交途径感染艾滋病病毒，男性传给女性的概率是女性传给男性的4倍。^[9]其中已感染了其他性病的人更容易受到感染，因为性病造成的生殖器溃疡等更有利于艾滋病病毒的入侵。

肛门性交传播艾滋病病毒的危险性最大，肛交容易造成直肠黏膜的破损，直肠黏膜比较脆弱，血管也较丰富，使艾滋病病毒更易进入人体。相比较而言，非正常性行为更容易感染艾滋病病毒。非正常性行为主要是指嫖娼、卖淫、同性恋、多个性伴或与艾滋病人性交等，在这些性行为中性伴侣之间的了解甚少，而且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从外表无法识别，这个人群的多性伴特性增加了感染的机会。性传播的机会除与非正常性行为有关外，还与性交的方式、频率，有无性交的保护措施以及是否有性病和其他情况(如吸毒)等相关。

2.血液传播

艾滋病病毒主要存在于人体血液的特点使血液接触成为艾滋病病毒的另一个重要传播途径，仅次于性传播。在中国，血液传播是艾滋病病毒传播的主要途径。据统计，共用注射器进行静脉注射及通过采供血途径造成艾滋病病毒感染占全部感染病例的70%以上，其中有63.7%是经静脉注射感染，9.3%经采供血途径被感染。^[10]

艾滋病血液传播有以下几种方式:

(1)吸毒人员共用注射器静脉注射毒品。静脉吸毒者在毒品注射时常常共用一个针具注射，而血液中的艾滋病病毒在温室条件下可存活15天，如果群体中有一人是携带艾滋病病毒的人，则这支注射器就被此人的血液所污染，由一人传给多人，而注射者又是相对不固定的，艾滋病病毒就可能再由这个群体传染到其他群体，由此在吸毒者中传播开来。在云南省，吸毒人员共用注射器静脉吸毒为艾滋病感染的主要途径，如云南省瑞丽市，某年份静脉吸毒HIV感染者占HIV感染者总数的81.8%。^[11]

(2)输入被艾滋病病毒感染的血或血液制品。在输血传播艾滋病的过程中，一旦输入的血液或血浆已被艾滋病病毒污染，那么受血者将成为艾滋病病毒感染的无辜受害者。1982年在美国的迈阿密发现3位血友病病人患卡氏肺囊虫肺炎，他们均使用过第Ⅷ因子血液制品。^[12]1985年中国浙江省也发生了4名血友病病人因输入进口的血液制品第Ⅷ因子而感染上艾滋病的事例。用做血友病治疗的第Ⅷ因子，因为制作过程中由千份甚至万份血液混合提取，一旦有一份HIV感染的血液混入，就可使这一批血制品具有传染性。此外非法采供血(单采血浆)的活动已成为中国中原地区艾滋病流行的主要原因，如河南省上蔡文楼村43%的村民因卖血而感染艾滋病病毒。^[13]

(3)使用未经消毒或消毒不严的、被艾滋病病毒污染的器械进行各种可能损伤皮肤、黏膜、组织、器官，或可能引起出血的检查、治疗以及美容均有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可能。移植被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组织器官被感染艾滋病的病例也有报告。

3.垂直传播

垂直传播是指由已感染艾滋病病毒的母亲在怀孕、生产、哺育的过程中将HIV传给婴幼儿的传播方式。研究表明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母亲并非百分之百的会将病毒传给婴幼儿，母婴传播的发生率约为15%～45%，其主要传播方式为在怀孕中母亲通过胎盘将艾滋病病毒传给胎儿，在分娩过程中，胎儿在通过母亲产道时接触母亲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血液时感染;或者通过母亲哺乳而感染。这种传播方式的病例在世界范围内占艾滋病病毒感染总数的5%。^[14]

(二)吸毒者与艾滋病

毒品与艾滋病的联系是因为吸毒者在吸毒时共用针具，被艾滋病病毒污染的注射器就可能引起吸毒者的感染，这是艾滋病传播的一条主要途径。在云南省通过这一途径感染艾滋病的比例很高，在有的地方曾经达到占HIV感染者总数的80%以上。HIV之所以在全球蔓延，与药物滥用的愈演愈烈不无关系。对欧美和亚洲的12个城市的静脉吸毒者的调查发现，HIV的感染率各有不同，大部分城市的静脉吸毒者HIV的感染率为10%～59%不等。专家预测，21世纪艾滋病可能在亚洲特别是在中国流行，主要判断依据就是海洛因在中国的流行。

艾滋病哨点监测的行为资料表明，53.3%的吸毒者采用注射毒品的方式吸毒，而其中37%的注射者共用注射器。在吸毒者中采用注射方式吸毒是因为毒品的依赖特性所致。静脉注射海洛因的吸毒者中，艾滋病的感染率高达50%，也就是两个静脉注射海洛因的吸毒者中就有一个已经感染上了艾滋病。^[15]

国内外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显示，海洛因滥用人群在性观念、性认识、性行为和性体验等方面远远有悖于正常人群。该人群滥用毒品前期，性经历年龄偏低，拥有的性伴侣明显多于正常人群，吸毒者中有性乱行为的为非吸毒者的4.7倍，而且多是非婚性关系，吸毒者的性伙伴比非吸毒者的性伙伴要多1倍。性行为的频率和对性感受的追求也远远高于同龄普通人群。吸毒之初，由于海洛因对中枢神经系统的毒性刺激作用，海洛因滥用者往往表现为性欲时限性亢进，性功能病态性增强，性活动频繁甚至性行为偏执等。卫生部对某戒毒所70多例女性海洛因依赖者进行调查，其中没有一个是处女，而已婚者不足20%。^[16]吸毒者成瘾思邪，性乱是“瘾君子”们的共同特点，他们中十有八九有性病。静脉注射和性乱这两种传播艾滋病的主要途径，吸毒者都参与其中。

近年来，中国经性接触感染艾滋病的人数也在不断上升。许多感染艾滋病病毒的暗娼同时又是吸毒者，这使艾滋病传播和感染的原因和途径更加复杂。性病是艾滋病传播的温床，据哨点监测结果分析，性病大面积流行可能导致艾滋病的大面积流行。

女性吸毒者一旦滥用成瘾，为谋求毒资卖淫为娼，滥交成性，成为HIV感染的主要受害者和高危传染源。某戒毒所收治的210名吸毒者中，99%曾有卖淫或嫖娼活动，其中50%以上患有性病。吸毒人群性滥交及卖淫，使梅毒、淋病、软下疳、性病性念珠菌病等传播性病的发病率明显高于正常人群。国内有一项针对142例海洛因成瘾性传播疾病的调查结果显示，男性海洛因成瘾者中传播性疾病的总感染率为62.5%，其中淋球菌感染44.9%、真菌感染21.3%、葡萄球菌感染19.3%、加特纳菌感染8.9%、链球菌感染5.6%。^[17]

毒品滥用人群具有HIV高感染率的多元因素和重要的发病学基础。特别是毒品的滥用对人体免疫功能的损害，为HIV侵入提供了机会和条件。近年的研究发现，海洛因依赖者细胞免疫病理学损害特征与HIV造成的细胞免疫缺陷特征异曲同工，表现为T4淋巴细胞明显减少、CD4/T8比值降低，当然这是否为海洛因依赖人群成为HIV高危群体的另一个重要的免疫病理学机制，尚待进一步探讨。

当今世界毒品泛滥成灾，祸害着人类的一切文明，而毒品和艾滋病“携手并进”，使人类面临的问题更加严峻，面对共同的敌人，世界各国的禁毒和防艾势在必行。禁止种植毒品、禁止贩卖毒品、禁止吸食毒品几乎是世界的共识。如果说毒品是一种祸福相依的物质，那么艾滋病绝对是危害人类的头号杀手，当今人们虽然还没有预防艾滋病的疫苗，也没有有效的治愈办法，但是可以通过切断传播艾滋病的途径来进行预防。

在禁毒、防艾的同时，人类应当思考的是:是不是人类自己的行为使毒品作为毒物，使全球千千万万的人受到危害?毒品是一种物质，它本身不会主动“毒害”人类。“金三角”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罂粟种植地之一。这里的罂粟本不是当地的原生产品，19世纪初，英国殖民者将罂粟种子运进缅甸的掸邦。几十年后，在1886年时，这里已是罂粟遍地开花，鸦片产量十分可观，大多被英国人运往中国牟取暴利。后来，统治印度支那的法国殖民者也派出专家到老挝、越南传授技术。从全球毒品消费市场的区域看，目前毒品市场还是集中在西方发达国家。昔日，英国、美国、法国等殖民主义国家及其毒品贩子为了私利把毒品引入亚洲许多国家，并传授罂粟种植技术、强制生产毒品，今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成为其中的受害者。在当今中国，多数的毒品违法犯罪者都是贫苦的民众，他们为了生存不惜以身试法。如果说“艾滋病病毒造成了人的机体的免疫缺陷，那么，艾滋病病毒的传播就是利用了社会的免疫缺陷”^[18]。艾滋病的血液传播使得中国中原的十几个省的许多农民因为卖血感染艾滋病而家破人亡;通过性传播途径感染艾滋病的也多是为避免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需要赡养老人、供养弟妹的贫困女性。所以禁止毒品、防治艾滋病，不仅要从生物、医学的角度考虑问题，从法律的立场打击违法犯罪，还应当从社会学的角度检讨人类自身设置的藩篱是不是出现漏洞，让狗钻了进来?

【注释】

[1]管士寒，云南大学法学院教师。

[2]张文峰.当代世界的毒品大战［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1995:1.

[3]赵秉志，于志刚.毒品犯罪——新刑法典分则实用丛书［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1998:3－5.

[4]王延光.艾滋病预防政策与伦理［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13.

[5]邱仁宗.艾滋病、性和伦理学［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15.

[6]邱仁宗.艾滋病、性和伦理学［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10.

[7]张绍民，石俊淏，张翔鹰.禁毒大视角——毒品的种类和危害［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4:108.

[8]邱仁宗.艾滋病、性和伦理学［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16.

[9]罗秉森，王萍.公安民警预防艾滋病教育概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8.

[10]罗秉森，王萍.公安民警预防艾滋病教育概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9.

[11]王延光.艾滋病预防政策与伦理［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50.

[12]邱仁宗.艾滋病、性和伦理学［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10.

[13]罗秉森，王萍.公安民警预防艾滋病教育概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9.

[14]张绍民，石俊淏，张翔鹰.禁毒大视角——毒品的种类和危害［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4:108.

[15]张绍民，石俊淏，张翔鹰.禁毒大视角——毒品的种类和危害［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4:105－108.

[16]张绍民，石俊淏，张翔鹰.禁毒大视角——毒品的种类和危害［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4:114.

[17]张绍民，石俊淏，张翔鹰.禁毒大视角——毒品的种类和危害［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4:114.

[18]夏国美.中国艾滋病的社会免疫缺陷［J］//艾滋病的“社会免疫”.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