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准革命
未庄的人心日见其安静了。据传来的消息,知道革命党虽然进了城,倒还没有什么大异样。知县大老爷还是原官,不过改称了什么,而且举人老爷也做了什么——这些名目,未庄人都说不明白——官,带兵的也还是先前的老把总。(一)只有一件可怕的事是另有几个不好的革命党夹在里面捣乱,第二天便动手剪辫子,(二)听说那邻村的航船七斤(三)便着了道儿,弄得不像人样子了。(四)但这却还不算大恐怖,因为未庄人本来少上城,即使偶有想进城的,也就立刻变了计,碰不着这危险。阿Q本也想进城去寻他的老朋友,一得这消息,也只得作罢了。
郑笺 (一)当时革命党所至之地,原有军政官员,大都反正归顺,而革命党也乐得去利用他们,大多仍畀以原有官职,不过名目改称罢了。鲁迅先生曾追记当时的情形说:“然而貌虽如此,内骨子是依旧的,因为还是几个旧乡绅所组织的军政府,什么铁路股东是行政司长,钱店掌柜是军械司长……”(见《范爱农》,《全集》) (二)民国元年以前,革命党人在日本,就有对留学生及清政府所遣派的学监强行剪去辫子的行为,去剪的人们里,一个便是那做《革命军》自称是“革命军马前卒”的邹容。后来革命党在各地起义,也每有对民众剪去辫子的行为;那旨趣是以为辫子既是从满清传入,砍了我们古人的许多头,这才强行种定了的,现在欲推翻满清,并须剪去这拥有二百余年历史的被侵略的痕迹——辫子。然而未庄人并不懂得这些,却偏觉得可怕,并且以为这是“另有几个不好的革命党夹在里面捣乱。”(三)航船七斤,人名。著者在《答“戏”周刊编者信》里说:“如果……并非水村,那么,‘航船’可以化为‘大车’,七斤也可以叫作‘小辫儿’的。” (四)第二章笺十三及第七章笺六都曾说过:中国人很有一种固守旧习,泥于改革的脾气。未庄人以为那拥有悠长历史的辫子,一旦被剪掉,便“弄得不成人样子了,”也正是这脾气在作祟。又“引言”里尝引过鲁迅先生的话,说:“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国自己是不肯动弹的。”铢堂先生的《不以成败论英雄》(载1936年《宇宙风》春季特大号),则说是中国人有“一种惰性,对于新制度不容易接受。”
但未庄也不能说是无改革。几天之后,将辫子盘在顶上的逐渐增加起来了,(五)早经说过,最先自然是茂才公,(六)其次便是赵司晨和赵白眼,后来是阿Q。倘在夏天,大家将辫子盘在头顶上或者打一个结,本不算什么稀奇事,但现在是暮秋,所以这“秋行夏令”的情形,在盘辫家不能不说是万分的英断,而在未庄也不能说无关于改革了。
郑笺 (五)参看第七章笺二十四。 (六)茂才公,即赵秀才。第一章有“我也曾问过赵太爷的儿子茂才先生”的句子,自二到七章,提及赵太爷的儿子,多称“秀才”,未再见有称“茂才”的,恐读者早忘其名,以为是另一人,故尔见缕注明于此。至“早经说过”一语,乃是指第七章末段的“赵秀才消息灵,一知道革命党已在夜间进城,便将辫子盘在顶上,……”而言。
赵司晨脑后空荡荡(七)的走来,看见的人大嚷说,
“鉆,革命党来了!”
阿Q听到了很羡慕。他虽然早知道秀才盘辫的大新闻,但总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照样做,现在看见赵司晨也如此,才有了学样的意思,定下实行的决心。(八)他用一支竹筷将辫子盘在头顶上,迟疑多时,这才放胆的走去。(九)
他在街上走,人也看他,然而不说什么话,(十)阿Q当初很不快,后来便很不平。他近来很容易闹脾气了;其实他的生活,倒也并不比造反之前反艰难,人见他也客气,店铺也不说要现钱。(十一)而阿Q总觉得自己太失意;既然革了命,不应该只是这样的。(十二)况且有一回看见小D,愈使他气破肚皮了。
小D也将辫子盘在头顶上了,而且也居然用一支竹筷。阿Q万料不到他也敢这样做,自己也决不准他这样做!小D是什么东西呢?他很想即刻揪住他,拗断他的竹筷,放下他的辫子,并且批他几个嘴巴,聊且惩罚他忘了生辰八字,(十三)也敢来做革命党的罪。但他终于饶放了,单是怒目而视的吐一口唾沫道:“呸!”
郑笺 (七)脑后空荡荡,是对“辫子盘在头顶上”的形容。(八)看见别人得志,便羡慕,这是阿Q的老脾气。如果学得来,便想“邯郸学步”,洋洋自得;学不成,或者不准学,便油然起妒忌之心,希望别人倒霉,自己好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说曰:“幸而我并没有像他那么样”;自己既学不得,别人又并未倒霉,那么,便应用精神上的胜利法:“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所以阿Q是无往而不得胜的。(九)中国人每有新改革,总是踌躇复踌躇,能开亻叔作俑,果敢行事的并不多见。(十)这是说人们并不说“?,革命党来了,”这一类的话。(十一)这和他先前说赵太爷是他的本家一样:他自以为投降革命党,人们也还怕有些真,总不如尊敬一些稳当。(十二)喜欢“夜郎自大,”不自菲薄的人,对于自己的功业,又每喜预期过高,一旦失望,便自感失意。鲁迅先生说过:“极平常的预想,也往往给实验打破。”(见《“题未定”草》,《全集》(6))而况阿Q之所觊觎者乎! (十三)生辰八字,指出生年月日时所值之干支也。《文海披沙》云:“李虚中以人生年月日所直干支,推人祸福生死,百不一失,初不用时也。自宋而后,乃并其时参合之,谓之八字。按《旧唐书·吕才传》,叙禄命引汉武帝故事,谓“帝以乙酉之岁七月七日平旦时生”,是年月日时并举,唐初已有之矣。又干支,即十干十二支也: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十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为十二支。取义于木之干枝,相传为天皇氏所创;黄帝时,大挠氏始以天干配地支,以作甲子,俗谓之六十花甲子,凡纪年月日时皆用之,如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之类。此处阿Q责小D忘了生辰八字,系怨小D不自知命蹇,胆敢妄为之意。鲁迅先生说:“多有不自满的人的种族,永远前进,永远有希望。多有只知责人不知反省的人的种族,祸哉祸哉!”(见《不满》,《全集》(2))
这几日里,进城去的只有一个假洋鬼子。赵秀才本也想靠着寄存箱子的渊源,亲身去拜访举人老爷的,但因为有剪辫的危险,所以也就中止了。他写了一封“黄伞格”的信,托假洋鬼子带上城,而且托他给自己绍介绍介,去进自由党。(十四)假洋鬼子回来时,向秀才讨还了四块洋钱,秀才便有一块银桃子挂在大襟上了;未庄人都惊服,说这是柿油党(十五)的顶子,抵得一个翰林,(十六)赵太爷因此也骤然大阔,远过于他儿子初进秀才的时候,所以目空一切,(十七)见了阿Q,也就很有些不放在眼里了。
郑笺 (十四)因为当时革命党中有许多志士,受近百余年欧美革命风潮之影响,他们以为欧美革命,像法国和美国,都是为着争自由,我国革命,也应该学欧美人来争自由,所以对人宣传革命党便是争自由的自由党。而其实并非真有自由党的名目。(十五)柿油党,英译本译意,误;著者在《阿Q正传的成因》一文里曾带笔加以商榷云:“‘柿油党’不如译音,因为原是‘自由党’,乡下人不能懂,便讹成为他们能懂的‘柿油党’了”。孙中山先生于民国十三年三月十六日在广州演讲民权主义,其中也有一段话说:“因为欧洲两三百年来的战争,差不多都是为争自由,所以欧美学者对于自由看得很重要,一般人民对于自由的意义也很有心得。但是这个名词近来传进中国,只有一般学者曾用功夫去研究过的,才懂得什么叫做自由,至于普通民众,像在乡村或街道上的人,如果我们对他们说自由,他们一定不懂得。所以中国人对于自由两个字实在是完全没有心得。”(见《三民主义》)(十六)翰林,官名,唐宋为内廷供奉之官,明始专以处文学之士,清因之;进士朝考得庶吉士则称翰林,科举最清贵之途也。未庄人看见秀才有一块银桃子挂在大襟上,便都惊服,说这是柿油党的顶子,抵得一个翰林,亦犹是无知与浅见的表现。(十七)第二章笺六说过,“自尊”也是我们的民族原有的根性之一。
阿Q正在不平,又时时刻刻感着冷落,一听得这银桃子的传说,他立即悟出自己之所以冷落的原因了:要革命,单说投降,是不行的;盘上辫子,也不行的;第一着仍然要和革命党去结识。(十八)他生平所知道的革命党只有两个,城里的一个早已“嚓”的杀掉了,现在只剩了一个假洋鬼子。他除却赶紧去和假洋鬼子商量之外,再没有别的道路了。(十九)
郑笺 (十八)阿Q自然更是无知和浅见,也不知道什么是入党的手续;他以为只须和革命党去结识,买得一块银桃子挂起来,便可以抵得一个什么翰林了。(十九)阿Q对于假洋鬼子原是“深恶而痛绝之”的,现在为着和他有所商量,便想去求他了。这关键,已见于第七章笺二十四,可参阅。
钱府的大门正开着,阿Q便怯怯的"进去。他一到里面,很吃了惊,只见假洋鬼子正站在院子的中央,一身乌黑的大约是洋衣,(二十)身上也挂着一块银桃子,手里是阿Q曾经领教过的棍子,已经留到一尺多长的辫子都拆开了披在肩背上,(二十一)蓬头散发的像一个刘海仙。(二十二)对面挺直的站着赵白眼和三个闲人,正在毕恭毕敬的听说话。(二十三)
阿Q轻轻的走进了,站在赵白眼的背后,心里想招呼,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叫他假洋鬼子固然是不行的了,洋人也不妥,革命党也不妥,或者就应该叫洋先生了罢。(二十四)
洋先生却没有见他,因为白着眼睛讲得正起劲:
“我是性急的,所以我们见面,我总是说:洪哥!我们动手罢!他却总说道No!(二十五)——这是洋话,你们不懂的。(二十六)否则早已成功了。然而这正是他做事小心的地方。他再三再四的请我上湖北,(二十七)我还没有肯。谁愿意在这小县城里做事情。……”(二十八)。
“唔,……这个……”阿Q候他略停,终于用十二分的勇气开口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并不叫他洋先生。
听着说话的四个人都吃惊的回顾他。洋先生也才看见:
“什么?”
“我……”
“出去!”
“我要投……”
“滚出去!”洋先生扬起哭丧棒来了。
赵白眼和闲人们便都吆喝道:“先生叫你滚出去,你还不听么!”(二十九)
阿Q将手向头上一遮,不自觉的逃出门外;(三十)洋先生倒也没有追。他快跑了六十多步,这才慢慢的走,于是心里便涌起了忧愁:洋先生不准他革命,他再没有别的路;(三十一)从此决不能望有白盔白甲的人来叫他,他所有的抱负,志向,希望,前程,全被一笔勾销了。至于闲人们传扬开去,给小D王胡等辈笑话,(三十二)倒是还在其次的事。
郑笺 (二十)因为当时穿洋服的人极少,阿Q只见他一身乌黑,不晓得究竟是什么衣裳,所以猜它“大约是洋衣”;“大约”二字,是不可少的。
(二十一)第三章说过,假洋鬼子先前到东洋去,回家之后辫子也不见了,他的母亲到处说:“这辫子是被坏人灌醉了酒剪去的。本来可以做大官,现在只好等留长再说了。”这回阿Q见他的时候,这辫子已经留到一尺多长了,可见他也并不是一个怎么彻底的革命党,——或者因为避嫌疑罢。而革命党早经进城了,这才又“都拆开了披在肩上”。 (二十二)刘海仙,疑其即系刘海蟾大仙,相传本辽进士刘操,蓬首散发,飘飘无定,后为吕纯阳弟子。道家南宗奉以为祖。(二十三)闲人们对于假洋鬼子,本来也是“深恶而痛绝之”的,现在一知道他得势了,便自然会毕恭毕敬的来听他说话,这也是他们喜欢趋炎附势的又一表现。(二十四)你看他一得势,阿Q连称谓也懂得要改了。(二十五)洪哥是革命党中的要人。动手是发难或起义之意。“我是性急的,所以我们见面,我总是说:洪哥!我们动手罢!他却总说道No!……”这是洋先生——即假洋鬼子——对闲人自述其在革命党起义以前的意图,以显见其早有革命之决心。(二十六)其时很有一些“西崽”及其之流,或是略读洋书,略谙洋话的人,与同胞相见,每喜于谈话之间,故意插进几个洋字,以显见自己之“了不得”;闻之者亦果真会特别敬畏,以为是“非同小可”云。鲁迅先生曾加以讽喻说:“记得先前见过一位留学生,听说是大有学问的。他对我们喜欢说洋话,使我不知所云,然而看见洋人却常说中国话。这记忆忽然给我一种启示,我就想在《文学周刊》上论打拳;至于诗呢?留待将来遇见拳师的时候再说”。(见《诗歌之敌》,《全集》(7))(二十七)民国前一年十月十日,革命军在武昌起义,各省响应、光复,革命成功。黎元洪为大都督。故当时以上湖北为光荣之一途。(二十八)“谁愿意在这小县城里做事情”,稍一得志,便往往对人作如是语,以显见其不可一世。此所谓“大丈夫志在四方”,是“古已有之”的。(二十九)你看那些闲人,是多么的会附和权势呵!(三十)鲁迅先生说:“世间有一种无赖精神,那要义就是韧性。听说‘拳匪’乱后,天津的青皮,就是所谓无赖者很跋扈,譬如给人搬一件行李,他就要两元,对他说这行李小,他说要两元,对他说道路近,他说要两元,对他说不要搬了,他说也仍然要两元。青皮固然是不足为法的,而那韧性却大可以佩服。”(见《娜拉走后怎样》,《全集》(1))可惜我们的阿Q却并无此韧性,所以只稍给人一吆喝,便“将手向头上一遮,不自觉的逃出门外”了。(三十一)“他再没有别的路”之下,须加“了”字语意始足。(三十二)怕给人们笑话,也是为着顾全“面子”的缘故。
他似乎从来没有经验过这样的无聊。他对于自己的盘辫子,仿佛也觉得无意味,要侮蔑;(三十三)为报仇起见,很想立刻放下辫子来,但也没有竟放。(三十四)他游到夜间,赊了两碗酒,喝下肚去,渐渐的高兴起来了,思想里才又出现白盔白甲的碎片。
郑笺 (三十三)阿Q这一效颦,原想可以使自己“不可一世”,预期过高,目的不达,便“觉得无意味”,而且“要侮蔑”了。但他却不自知其所以然。(三十四)因为阿Q想到这最少人们也还怕他有些是真的革命党,店铺也不致说要现钱,所以没有竟放(辫子)。
有一天,他照例的混到夜深,待酒店要关门,才踱回土谷祠去。
拍,~~吧!
他忽而听得一种异样的声音,又不是爆竹。阿Q本来是爱看热闹,爱管闲事的,(三十五)便在暗中直寻过去。似乎前面有些脚步声;他正听,猛然间一个人从对面逃来了。阿Q一看见,便赶紧翻身跟着逃。(三十六)那人转弯,阿Q也转弯,既转弯,那人站住了,阿Q也站住。他看后面并无什么,看那人便是小D。
“什么?”阿Q不平起来了。
“赵……赵家遭抢了!”小D气喘吁吁的说。
阿Q的心怦怦的跳了。小D说了便走;阿Q却逃而又停的两三回。(三十七)但他究竟是做过“这路生意”的人,格外胆大,于是"出路角,仔细的听,似乎有些嚷嚷,又仔细的看,似乎许多白盔白甲的人,(三十八)络绎的将箱子抬出了,器具抬出了,秀才娘子的宁式床也抬出了,但是不分明,他还想上前,两只脚却没有动。(三十九)
郑笺 (三十五)爱管闲事,也是阿Q的祖传老脾气。(三十六)阿Q是最会附和、妄从的。鲁迅先生说过:“假使有一个人,在路旁吐一口唾沫,自己蹲下去,看着,不久准可以围满一堆人;又假使又有一个人,无端大叫一声,拔步便跑,同时准可以大家都逃散。真不知是‘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见《一思而行》,《全集》(5))而况阿Q早“听得一种异样的声音”,“猛然间一个人从对面逃来了”,又怎不“跟着逃”呢!(三十七)逃而又停的两三回,乃半惊半喜,半惊不喜,亦惊亦喜之举动。(三十八)第六章说过,阿Q理想中的“白盔白甲的革命党”,是可以横行掳掠,肆无惧惮的,所以他也才想“投降革命党”。现在远远的看见一班强盗在那里抢东西,他思想里便很容易牵连到白盔白甲的人;而其实是并无白盔白甲的人,而且也与革命党无涉。这一点,是应该要注意的。(三十九)他还想上前,是好奇心所驱使,或希望能够分润一些;两只脚却没有动,是因为记起洋先生不准他革命,而“白盔白甲的人”又并未来叫他同去。
这一夜没有月,未庄在黑暗里很寂静,寂静到像羲皇时候(四十)一般太平。阿Q站着看到自己发烦,也似乎还是先前一样,在那里来来往往的搬,箱子抬出了,器具抬出了,秀才娘子的宁式床也抬出了,……抬得他自己有些不信他的眼睛了。但他决计不再上前,却回到自己的祠里去了。
土谷祠里更漆黑;他关好大门,摸进自己的屋子里。他躺了好一会,这才定了神,而且发出关于自己的思想来:白盔白甲的人明明到了,并不来打招呼,搬了许多好东西,又没有自己的份,——这全是假洋鬼子可恶,不准我造反,否则,这次何至于没有我的份呢?(四十一)阿Q越想越气,终于禁不住满心痛恨起来,毒毒的点一点头:“不准我造反,只准你造反?妈妈的假洋鬼子,——好,你造反!造反是杀头的罪名呵,我总要告一状,看你抓进县里去杀头,(四十二)——满门抄斩,——嚓!嚓!”
郑笺 (四十)羲皇时候,犹言太古之时也。陶潜文“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四十一)强盗抢劫,阿Q却以为是白盔白甲的人到了,又深怪他们并不来打招呼,因而以为这全是假洋鬼子的可恶,不准他造反,所以搬了许多东西,都没有他的份。作者早就说得明白,这是他“发出关于自己的思想来”。这一点,须请读者留意。(四十二)造反是杀头的罪名,乃是满清政府统治下才有的;其时革命党已经进城,自无抓同党去杀头之理。阿Q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其实,就是想到也一样,他不过是说着发发闷而已,并非真的要去“告一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