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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润卿史料集
1.2.27 钱业之过去与将来

钱业之过去与将来

近顷谈中国金融事业者,每以钱庄与洋商银行、华商银行,别为三种势力,俨成鼎峙。顾洋商银行之伸足于通商口岸,要在互市之后;而华商银行之蔚起,迄今犹不逾廿稔。至于钱业,则远在洪、杨以前,即已粗具规模。在昔风气未开,经济组织幼稚,各业资金,每若短绌,全恃钱庄信用放款,以资周转。自社会进化,新企业相继成立,继之以华商银行之勃兴,于是通商惠工酌盈济虚之责,遂由银钱业分任其劳。大抵银行所重者物,故其放款业,侧重抵押;钱庄所重者人,故其放款也,偏向信用。平心而论,放款而重抵押,自最稳妥,然以百业资本有限,欲求经营裕如,仍有赖于信用放款,方可调剂。若必限于货物抵押,则市面又何从繁荣?故信用放款在钱业过去历史上,实大有造于工商业之发展;而工商业需要钱业之殷,历百年如一日,夫岂无故栽!

间尝论之,凡百事业之成功与垂久,初非偶然。往者票号银号势力之后,远过钱业。洎乎今日,或告淘汰,或呈式微,独钱业以能与百业共痛痒,与时代同步趋,用能发扬光大,历久不替,唯其与百业关系之深,故处处从便利各业着想。有如星期日之全日办公,大结束之通宵达旦,时间上之方便也;依金融季节而为收放,视个人信用而为称贷,放款上之方便也;他如各业司账人员,迄今墨守陈规,不易改革,用是钱庄之会计制度,一时亦未容革新。要之,在整个社会经济组织未能改善之前,钱业决不能离开各业,独自前进,钱业在过去之所以为各业推重者,而不免贻通人以守旧之讥者,亦在此。

钱庄资本不若银行之巨(上海则例外),开支不若银行之大,故虽内地城镇,亦易纠股设立;而当地之商业金融或农村经济,即得赖以调剂。至今银行之射,犹限于通都大邑,而钱庄之服务区域,遍于内地。虽论者对于其组织之不甚健全,或有微词,然以我国目下之经济地位,尚不能无需此星罗棋布之钱庄,负调剂内地金融之责。必欲限以公司之组织,范以银行之制度,期之若干年后可也。

学者间有病钱庄之信用放款太无保障者,以为平时固无问题,一遇经济恐慌,危险立呈。盖以道德之高,信用之优,皆不足拒绝恐慌之侵袭。苟为抵押放款,则此时有货在手,当日以七折受押,此时即无如何危险,此固不谬;特以吾人所知,年来外被世界不景气之笼罩,内遭农村之崩溃,物价暴跌,每出意表。是以丝茧、米粮、纱布等项押款,在前昨二年,无不遭受相当损失,初不仅信用放款为然。又若过去三年之中,美国大小银行,因押品分文不值,放款无从收回,因而搁浅倒闭者,比比皆是。是可知恐慌之袭来,实当别论;吾人所当注意者,转在平时如何估量各业之信用,而予以经济上之援助。慨自晚近世道衰微,人心不古,等信用若弁髦,视道德入泥土,以致钱业放款,在在可虞。故将来钱业对于信用放款,势必逐渐加以紧缩,不复如过去之尽量承做矣。

鉴往知来,吾人观于过去钱业之能适应环境,积百余年之经验,造成今日之地位。近如沪上钱庄活期存款之收受,保险业务之代理,信托事业之举办,工厂放款之推行,皆能勉应时代之需要,进而为整个社会服务。逆知今后必能随时代之巨轮,稳步转动,长为中国金融业之一砥柱,与银行业并垂不朽,是则不能不属望于全体同业之努力矣。(上海市商会商务科编:《上海市商会商业统计:1932—1934金融业、新药业》,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三编》,文海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