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题（洞庭木落楚天高）

洞庭木落楚天高，眉黛猩红涴战袍。

泽畔有人吟不得，秋波渺渺失《离骚》。

【评点】

据《鲁迅日记》，本诗于1932年12月31日书赠郁达夫。该条幅已失落，现存有鲁迅写给许寿裳的墨迹。

诗中“木落”原作“浩荡”，“猩红”原作“心红”，“不得”原作“亦险”。这里所据，是鲁迅自己校定的《集外集》文本。

“洞庭木落楚天高，眉黛猩红涴战袍。”洞庭木落，指洞庭湖一带木叶凋落。《楚辞·九歌·湘夫人》：“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但本诗的木叶，是指人民，他们的凋落，并非出于自然原因，而是国民党军队摧残的结果；楚，古代楚国所在地，原在湖北和湖南北部，后来扩展到今河南、安徽、江苏、浙江、江西和四川一带。1932年5月，蒋介石自任“鄂豫皖三省剿共总司令”，对鄂豫皖边区发动围剿；6月在庐山召开“剿匪会议”，接着在汉口设立“剿匪总部”，对中央苏区发动第四次大围剿。第四次大围剿以失败告终，但红军第四方面军却退出了鄂豫皖边区，转移到四川北部，鄂豫皖地区的百姓遭到了残酷的屠杀，连同儿童和妇女。眉黛，古人用黛石画眉，增加美色，此处则指代妇女也；猩红，指血迹；涴，染也。这里是说：连妇女都被残杀，血迹染红了敌人的军装。

“泽畔有人吟不得，秋波渺渺失《离骚》。”泽畔有人，指水潭边的行吟诗人。《楚辞·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本联是说：屈原当年被放逐时，还可行吟泽畔，写出《离骚》这样的作品来，现在的政治高压之下，连在泽畔行吟也不可能了，在秋波渺渺中，再也没有《离骚》这样的作品出现了。

本诗不仅谴责了国民党统治者屠杀百姓的残酷性，而且在古今对比中，还写出了当日之文化高压远胜于往昔君王时代的事实。鲁迅提倡研究文网史，这里亦提供了一条重要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