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　　成

文章如土欲何之，翘首东云惹梦思。

所恨芳林寥落甚，春兰秋菊不同时。

【评点】

据《鲁迅日记》，本诗系1932年3月31日书赠沈松泉，时鲁迅因一·二八战祸避难后回寓不久。

沈松泉是光华书局老板，曾出版过鲁迅所译普列汉诺夫的《艺术论》和鲁迅与冯雪峰合编之《萌芽》月刊，此时他赴日本留学，通过冯雪峰向鲁迅乞字，故诗中提及日本。

“文章如土欲何之，翘首东云惹梦思。”文章如土，指国民党政权摧残文化事业，将文章如泥土一样地加以践踏；欲何之，打算到哪里去呢？东云，东边的云彩，借指东邻日本。翘首东望，想起了早年在日本留学时的峥嵘岁月，如梦境一般。在危急之时，有人曾劝鲁迅到日本去休养，鲁迅在1931年2月18日致李秉中信中说：“时亦有意，去此危邦，而眷念旧乡，仍不能绝裾径去，野人怀土，小草恋山，亦可哀也。日本为旧游之地，水木明瑟，诚足怡心，然知之已稔，遂不甚向往”。

“所恨芳林寥落甚，春兰秋菊不同时。”芳林寥落，承上联“文章如土”而来，指在政治高压之下，文化苑林寥落殊甚。春兰秋菊，语出《楚辞》，《九歌·礼魂》云：“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意谓终古都可连续开放。又李商隐《代魏宫私赠》云：“知有宓妃无限意，春兰秋菊可同时。”此处则反其意而用之，谓春兰秋菊不能同时开放，因芳林寥落故也。

又，据史索《杜荃是谁》（《鲁迅研究文丛》第一辑）所记，诗写好后，鲁迅曾向冯雪峰说：“‘东云’，指日本；‘春兰秋菊不同时’，我与郭沫若不是搞不到一块罢。杜荃骂我的话，怎能忘记得干干净净。我也曾有过向郭沫若组稿的念头，但终于打消了。”则此处是指在芳林寥落之时，为两人不能并肩作战而感慨。或因作者多受背后的暗箭而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