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豆萁伸冤

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下泣——

我烬你熟了，正好办教席！

【评点】

本诗见于1925年6月5日所写的杂文《咬文嚼字（三）》中。文章说，因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哲教系教员兼代主任汪懋祖投书《晨报》，用了“相煎益急”一语来为女师大校长杨荫瑜辩护，所以他才写了这首诗。

“相煎益急”，典出曹丕和曹植兄弟的故事。《世说新语·文学篇》云：“文帝（曹丕）尝令东阿王（曹植）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燃何太急？’”明朝冯惟讷《古诗记》选录此诗，注云：“本集不载”，并附录四句的一首：“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清朝丁晏的《曹诗铨评》中关于此诗也说：“《诗纪》云‘本集不载’，疑出附会。”（据《鲁迅全集》注）

汪懋祖用“相煎益急”一语来评论女师大事件，把受迫害的学生说成是挤压校长的压迫者，将她们比作掌权的曹丕，显然是颠倒了是非。而且，杨荫瑜把自己看作是家长，则她与学生之间就是婆媳关系，也不能比作兄弟。所以鲁迅就模仿曹植的七步诗，写了本诗，以正是非。文章说：“据考据家说，这曹子建的《七步诗》是假的。但也没有什么大相干，姑且利用它来活剥一首，替豆萁伸冤”。

办教席，本意是指办教育，如说设教席于某处，即是。但这里则暗指杨荫瑜在饭店设席开校务紧急会议来商量对付学生之事。鲁迅在《“碰壁”之后》中记他在教员休息室里看到一张印刷品，上面说：“兹定于（月之二十一日）下午七时，由校特请全体主任专任教员评议会会员在太平湖饭店开校务紧急会议，解决种种重要问题。”鲁迅由此感慨道：“我于是仿佛看见雪白的桌布已经沾了许多酱油渍，男男女女围着桌子都吃冰其淋，而许多媳妇儿，就如中国历来的大多数媳妇儿在苦节的婆婆的脚下似的，都决定了暗淡的运命。我吸了两支烟，眼前也光明起来，幻出饭店里电灯的光彩，看见教育家在杯酒间谋害学生，看见杀人者于微笑后屠戮百姓，看见死尸在粪土中舞蹈，看见污秽洒满了风籁琴，我想取作画图，竟不能画成一线。”

正因为如此，故鲁迅反其意用之，说“我烬你熟了，正好办教席！”这里指明，牺牲的是学生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