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戏剧艺术原理
1.3.5.2.2 二、喜剧类型

二、喜剧类型

和悲剧一样,喜剧也同样有着不同类别的划分,以便人们可以从具体的类型特征上进一步把握喜剧的艺术特质和审美规律。

(一)幽默喜剧

一般说来,喜剧艺术中必然包含着某种幽默和机智。“幽默”一词源于林语堂对英语Humour的音译。“幽默既不能译为‘笑话’,又不尽同于‘诙谐’、‘滑稽’;若必译其意,或可作‘风趣’、‘谐趣’、‘诙谐风格’,实多只是指一种作者或作品的风格。幽默所以使人发笑,既非由于粗浅的荒谬,又非单纯的滑稽。”在西方人的精神传统中,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幽默,也就是一种善于嘲讽的机智。或者说,幽默与机智总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幽默中有机智,但机智并不一定就是幽默。机智的人往往有一定的洞察力,思维敏捷,言语文雅细致、明快尖锐,有时则可能近乎文字游戏,缺乏深刻的意义;而幽默的人则更为成熟,其语言朴素浑厚、意味深长。机智常有人为的痕迹,而幽默则更为自然、谐趣。机智表现出人的聪明,幽默显示出人的性格,两者虽然都能引人发笑,但喜剧中的幽默却往往高于机智。此外,还有一种所谓“黑色幽默”,则是一种“冷幽默”,属于更为冷静的嘲讽。其实,这种“黑色幽默”与其说是滑稽可笑,不如说充满尖刻讽刺。从而,本质上,幽默乃是一种颠覆各种观念体系的区隔和障碍后主体生命力的自由宣泄。

故而,这里所谓的“幽默喜剧”,就主要是以幽默、含蓄、诙谐、巧妙的方式,阐明生活中的矛盾或哲理的一种喜剧类型。在剧中,常常在表现本质和现象、动机和效果的冲突时,能显示出一种深沉、优雅的格调,并且通常在象征、暗示、双关中,使人意会、启人思考,方式也较为含蓄,娱乐和游戏性也更强。而且,一般来说,幽默总是富于同情的,是善意的温暖的微笑。擅长幽默的人多慷慨宽宏、心胸开阔,且仁慈善良;他在嘲笑一切缺陷时,总怀有悲天悯人之感。同时,如钱钟书所指出:“真正的幽默是能反躬自笑的。”也就是说,能自嘲者方能幽默。正因为如此,幽默喜剧从粗鄙无害的玩笑到精致文雅的诙谐,都透露出积极向上的、乐观的智慧和悲悯的情怀。而且,幽默喜剧的主人公多天性开朗,在窘迫的滑稽情境中不是愤怒不平,而是以其谑趣、乖戾、机敏从容处之,使人感受到悖离的妙趣、夸张的欢悦。幽默喜剧的审美方式是感悟,审美主体在突然间悟到事物内容与形式等多重矛盾、差异,油然而生荒谬感、同情感,从而笑起来,同时在笑声中领悟人生哲理。

(二)讽刺喜剧

讽刺喜剧是以生活中被否定的事物为对象进行艺术的调侃、嘲笑和讽刺的一种喜剧类型。比如,莫里哀的《贵人迷》就是嘲笑粗俗的暴发户竭力追慕贵族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的丑态;《伪君子》则是以天主教会中的投机分子为讽刺对象,强烈地揭示了清教徒的伪善及其种种恶习。莫里哀曾说过:“恶习变成了众人的笑话,对恶习就是致命的打击。”可见,讽刺喜剧的主要特征就是通过嘲笑丑行和恶习而对社会人生起到一种针砭和教育的作用。

俄国剧作家果戈里(1809-1852年)是批判现实主义讽刺喜剧的奠基人。他所创作的《钦差大臣》就是一部杰出的讽刺喜剧。该剧于1836年4月19日在彼得堡首演。剧中主要人物有市长和浪荡子赫列斯塔科夫。该剧反映的是沙皇时代外省的一个小城,钦差大臣就要微服私访的消息引起了市政府内的一片恐慌。市长在惊悸之余,把耽搁在一个小旅馆的赫列斯塔科夫错认为钦差大臣。为了掩盖他平日贪赃枉法的劣迹,市长及其他官员都拼命阿谀奉承来自京城的“贵客”,因此闹出了各种笑话。该剧以夸张的喜剧情境和一连串的喜剧场面,充分揭露了俄罗斯沙皇统治下的官场的腐败和丑恶。其中的市长平庸卑鄙,浪荡子更是猥琐浅薄,这两个小人在特定的时刻碰到一起,就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性。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讽刺喜剧的一些基本特征:其一,讽刺喜剧以夸张的形式倾泻着对现实丑恶的不满,以嬉笑代怒骂,宣泄的是一种群体的怨恨之情;其二,讽刺喜剧总是意味着一种对于现实丑恶的揭露,并且以其深层的底蕴而揭示智慧的痛苦,显示对现实的挑战;其三,讽刺喜剧常常把一些视为庄严或神圣的东西如宗教、国家机器等滑稽化甚至漫画化,从而使得喜剧富于社会批判意义和针砭现实的价值。虽然讽刺喜剧并非只是一味地嘲讽,但在现实生活中,却因其与现实政治、意识形态的瓜葛而不免常常遭到禁锢。

由于讽刺喜剧总是侧重于嘲笑生活中的丑类,通过名实不符、违背常理的滑稽和怪诞,以揭露、否定那些虚伪、造作、自欺欺人的恶行和丑态,从而使得审美主体感到快意,其中既包含优越感,也包含轻蔑感;或者说,它一方面是对人性的丑陋面的蔑视,另一方面则是在嘲弄中显出正义力量的优越感。从而,讽刺喜剧总能使人在获得艺术享受的同时,又能够明辨美丑、善恶、是非,让人们在笑声中获得道义上的胜利。

(三)浪漫喜剧

浪漫喜剧一般以浓烈的热情来表现某种浪漫的情怀,表现爱情和理想。相对于幽默喜剧,浪漫喜剧的理想和激情的表现可能更为热烈、奔放,就像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第十二夜》、《皆大欢喜》等。浪漫喜剧一方面秉承着中世纪民间狂欢的传统,另一方面则是随着欧洲浪漫主义运动的兴起,而融入更多的以张扬个性价值为主导的浪漫情怀。这类喜剧多描写浪漫爱情故事、家庭感情纠纷、讽刺社会弊端和人性弱点;突出营造浪漫情境,格调也多轻松活泼,而且,还往往追求情节的曲折火暴。比如,被称为法国“新浪漫主义代表作”的罗斯丹的《西哈诺》,就属于这样一类浪漫喜剧,其中塑造了一个以“大鼻子情圣”闻名的主人公西哈诺的形象,以其超人的才情和他因外形的丑陋而显示出来的不自信之间的反差,来表现其隐忍不彰而又持久不变的爱情,艺术格调上既浪漫奔放,又温婉有致。

(四)世俗喜剧

世俗喜剧,又称世态喜剧、风俗喜剧。它常常以幽默和机智为表现特征,在内容上侧重于表现世态人情,展示社会习俗,是喜剧的又一重要类型。相对于严肃、庄严的宗教演剧和格调崇高的悲剧而言,世俗喜剧更为注重表现日常生活,展示风土人情,风格上也相当俚俗和轻快。世俗喜剧的形成深受中世纪以来民间喜剧、愚人剧乃至即兴喜剧的影响,更多地是表现那些引人发笑的“社会风尚、社会愚蠢和传统习惯”;其中的人物语言多俏皮、诙谐,行为也比较随意。其中,“人物身上的滑稽气质,都来源于当时社会的愚昧,而并非来源于人类的内在的愚蠢”。(28)如英国伊丽莎白时代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四世》中的福斯泰夫就属于这类世俗喜剧的人物,并且正是透过福斯泰夫,而表现出一幅色彩斑斓的英国世俗生活的图景。

(五)情景喜剧

情景喜剧属于当代电视室内剧的一种,它将现实生活的各种情境处理成为一连串的喜剧事件,并塑造出一系列为人所熟知的角色;由于电视传播与接受的家庭性等特点,情节布局上主要是利用情节使节目生动活泼,各个角色以其确定的形象进行表演,以其显然可以预知的结果取悦于人。在表现方式上,情景喜剧融合了常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的特点:现场演出,有固定的人物活动场景,有现场观众的反应;但同时,它又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的搬演,有一些固定的贯穿全剧的人物推动情节的发展。它并不要求深化人物性格和挖掘人物的心理活动,而是在角色限定的范围内,在一定的情境之下,要求演员随心所欲地即兴表演。剧中在时空转换时,经常通过几个固定的外景的穿插,来完成对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的简单交代。而且,随着电视播出时间的逐渐固定,它也就发展成为各剧集之间有着一定联系同时又是各自独立的系列剧。在中国,近年较有影响的电视情景喜剧有《我爱我家》、《欢乐家庭》、《东北一家人》等。

(六)闹剧

闹剧(farce),顾名思义,具有更多的嬉闹的色彩。它无疑也属于“喜剧的一种,以一个荒唐的假定为基础,其特点是情节的极度荒诞”。(29)其实,这种闹剧,自阿里斯托芬以来,就已经存在。在中世纪的民间演剧中被称为“笑剧”。只是到了近代写实主义戏剧中,“闹剧”才逐渐变成一个贬义词。它常常“以外在的奇遇和表面的丑态为限”,从而,“当滑稽只限于外在行为和表面丑态之时,这就叫做‘闹剧’”。(30)闹剧的特征就在于其形态上的极度夸张与变形,追求极端喧闹嬉笑的剧场效果;甚至连剧情都可能有悖于常理,或者说它本身就不追求情境的合理性与深刻性,也不太注重人物性格的刻画,剧中人物的塑造更多的只是漫画式的。所以,纯粹的闹剧,一般都显得粗俗、肤浅。应该说,很多喜剧类型的创作中,为了增加一些“笑料”,多少都带有一些闹剧的成分;而港台影视剧中的所谓“搞笑剧”实则大部分属于闹剧之列。

以上喜剧类型的划分,主要还只是一种罗列;其形态的区分显然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甚至也并不完全是属于同一个逻辑层面的类型划分。但是,喜剧的精神在不同的形态中从古到今都是相通的。并且,随着喜剧艺术本身及其表达媒介的发展,以及其表现手段和样式的不断丰富,其形态类型也可能会越来越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