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买鸿德诗文选
1.19.17 徐玉诺《路上》诗鉴赏——《中国新诗名篇鉴赏辞典》词条

徐玉诺《路上》诗鉴赏——《中国新诗名篇鉴赏辞典》词条

徐玉诺(1893—1985)

原名徐言信,笔名红蠖。河南鲁山人。出身于贫苦农家,读书艰难,后靠官费读完初级师范。“五四”运动时为河南省学联理事。1919年10月写小说《良心》,刊于《晨报》。后陆续有二十余篇反映河南农村匪祸兵灾的小说发表,描写真实,笔调粗犷,颇受鲁迅重视。他是《雪朝》作者之一,诗集有《将来之花园》,为文学研究会的著名诗人。新中国成立后任开封市文史馆研究员。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路 上

  从地狱到鬼门关那条路上,

  尘埃翻天似的荡着,

  太阳是黑灰的。

  镇天镇夜地往下走,

  我们不论什么,

  茶亭宿栈,

  且谈且笑,

  索性鼓舞着我们的勇气。

  我们的同行者:

  醉汉、娼妓,

  大衙门里的老官僚,

  赌棍、烟鬼、土匪……

  有的是露宿在大街上的女乞丐,

  背着伊们未成形的孩子;

  有的是南北奔波的政客,

  软骨媚态上俨然套着时髦的衣履;

  有的是四十年来落魄的老教师,

  在讲台上混生活的;

  背跟着一群小学生,

  一个个都带着顽滑尖薄的脸皮。

  娼妓——至少也赏一个钱!

  赌棍(焦削的冷笑)——那算什么?

  一夜赢了两千元,赶明儿都又滚下去!

  土匪——混账东西,滚!(扳开枪机)

  你的命还在我的手里!

  醉汉脱下他那双破鞋,

  止不住一下一下地掷;

  撞倒了烟鬼,

  一阵挣扎,

  闹得尘埃更浓。

  学生在路旁污泥沟里

  一把一把地乱摸;

  教师(厉色)——混账东西,不准动!

  学生(有些抬起头来)——先生,什么时候才给我们毕业呢?

  我们不知道什么是风尘、泥泞,

  沸点近旁的热,和零度以下的冷?

  满腔子酱醋里浸渍着的

  原不是什么可宝贵的生命!

  只要战胜在争先恐后的挣扎中,

  先下了沸油锅,

  或是先挂上狼牙树的上峰,

  先放出我的血,

  逞狂逞狂我们的兴!

【鉴赏】徐玉诺是一位热情而带点粗犷的诗人兼小说家。他怀着一颗“遇到悲哀便美化了的心”,在黑暗浓重的社会底层,在兵匪横行的灾难之中,“从民间出来”。他的诗以热爱芬芳大地的赞歌和愤怒诅咒社会罪恶的吼声两相交织的特色,出现在“五四”时期年轻的新诗坛上,真情地实践着“为人生”的艺术观。他以饱含凄楚的泪眼,注目着人生最痛苦的惨景,把诗的触角深入到社会最黑暗的底层,写他的同行者:“醉汉、娼妓∕大衙门里的老官僚∕赌棍、烟鬼、土匪……”将这些社会沉积的“渣滓”和天涯沦落人,最早引入诗的领域,不但开拓了早期现代诗的题材,而且由于作者独特的生活感受和艺术转化,在诗中所展现的粗俗、丑恶、暴乱、残酷的图画,确实震惊过当时的诗坛和读者,认为是“怪诗人”的“怪异诗篇”,是前所未有过的写实作品。

《路上》采用以小见大,以少总多的艺术手法,浓缩了社会,浓缩了人生,截取了苦难生活的一个横断面,通过一连串富有戏剧性的生活细节,表现出重大的社会内容。诗人的视角是“从地狱到鬼门关那条路上”的所见所闻。在这条路上,“尘埃翻天似的荡着”——乌烟瘴气;“太阳是黑灰的”——无边的黑暗;“镇天镇夜地往下走”——在死亡线上挣扎。诗中除了主导意象“路上”以外,还由“路上”生出了系列的意象:尘埃、太阳、行人等等,这些意象使简洁的诗句包含深远的意蕴,世界如此灰暗和恐怖,人生的大舞台并不在别处,它竟然就在我们不远的地方。无数的同行者从这个大舞台最黑暗、最污秽、最恐怖的一角挣扎着走过。他们有的辛苦辗转;有的辛苦麻木;有的辛苦恣睢。各有各的情态,各有各的动作行为,各有各的个性语言,演出这一幕人生最悲惨的活剧。

这首诗在写法上,运笔似有用墨如泼之势,落笔实属惜墨如金之举。达到“于微尘中见大千,于刹那间见终古”的艺术效果,可说是尺幅中见奇观,小车中寓宏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