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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鸿德诗文选
1.19.6 千古第一音乐诗——白居易《琵琶行》的音乐描写

千古第一音乐诗——白居易《琵琶行》的音乐描写

唐代,诗达到了不可企及的巅峰,音乐达到了无可再现的高标。在唐代,诗歌与音乐二者互依,诗乐合璧,诗借乐而传,乐因诗得名,乐坛诗苑,相映生辉,涌现了一大批描写音乐的著名诗篇,其中以白居易的《琵琶行》最为杰出。

音乐,稍纵即逝,摸不着,抓不住,在文学创作上,极难描写,白居易却以他高超的技艺,状难写之景在眼前,传不尽之意于言外,创造了一个极富魅力、美不胜收的音乐世界,使《琵琶行》成为超越前贤,雄视古今的千古第一音乐诗。

一是用语言的声音或精妙的比喻直接模拟音乐。如用“弦弦”、“声声”、“嘈嘈”、“切切”等重音字;“嘈嘈切切”、“大珠小珠”等叠语;“间关”、“幽咽”、“呕哑”、“啁哳”双声叠韵词来增加音乐性和节奏感,在听觉上给人以悦耳之感和真实的音乐美。而一连串的精妙比喻更表现出了音乐的复杂性与多面感。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用“急雨”喻琵琶乐声的繁密;用“私语”喻其幽细,形成了鲜明的乐感对比。“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更是恰切不过地表现了琵琶弹拨乐的音响效果,清脆错杂而又不失婉转和谐,给人一种珠圆玉润之美。“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忽而轻快,忽而冷涩,表面流利的乐声表达的却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暗流。“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则表现了乐曲的激越雄健,不可遏止。这些比喻都是具体的,现实生活中可听可见的事物来表现难以捉摸的乐曲。化无形为有形,变抽象为具体,使读者从读诗中欣赏音乐,并能区别音色、音调的变化,感受旋律、节奏的快慢。旋律和节奏是音乐的最基本的要素,在正面描写中,诗人主要突出两点,从“弦弦掩抑”的徐徐开始到“嘈嘈切切”的众音繁会;从“间关莺语”到流利幽细“幽咽泉流”的悲恸抽泣;从“铁骑突出”的疾雷破山到“四弦一声”的终曲,整个正面演奏过程节奏热闹而不紊乱,旋律多变且有层次。它不但给人以一首诗的美感,而且还给人以一曲琵琶乐曲的享受。

二是描写弹奏者的动作技法,加深读者对诗中音乐的感受。如“转轴拨弦三两声”的试弦调音的动作,白居易描写得惟妙惟肖,非常真实,颇懂音乐并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任何一位演奏者演奏之前都必须调音试弦:“低眉信手续续弹”的自然而雍容的情态,都表现得恰到好处。写弹奏者的指法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四个动作是那样连贯,那样熟练,又表现得如此清楚,而且还具有“轻”、“慢”等程度上的区别。结束的动作是“收拔当心画”,一“收”一“画”,干净利落。这细腻生动的描写,既表现了琵琶女的高超技艺,又表现了作者非凡的音乐修养。

三是通过欣赏者的感情变化,烘托演奏者的高超技艺。如先声夺人的“未成曲调先有情”产生共鸣的“满座重闻皆掩泣”,都是以情绘声,写欣赏者的感情变化。再如用无声写有声的“别有幽情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则是用音乐休止时的余韵强调乐曲效果的描写,表达了一般人心中所有而笔下所无的感受,这种静场,也是欣赏者的感情变化,只不过它不是赞叹不已,也不是狂热鼓掌,而是全部感情都被吸引到音乐之中,是一片陶醉之中的沉默。声停之处情更深,具有深厚音乐美学修养的白居易是深谙此中微妙的。

四是将主观感情赋予音乐形象之中,通过对音乐的二度创作过程,宣泄自己胸中郁积的千愁万结。诗中写道:当他听了琵琶女的演奏,泪湿青衫,悲痛不已,这主要是琵琶女那哀婉凄楚的乐曲演奏不仅传出了自己的丰富感情,也拨动了诗人的心弦。当双方都入乐境的时候,便开始了二度创作:“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难。”微露出了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暗流。接着弹奏者情绪发生了潜意识的变化:“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情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诗人在这里强调“别有”,说明非原曲所有;强调了“暗恨”,说明自是暗中滋生。她要抑制“幽情”,但却偏偏难以抑制,只好暂停,平静调整一下情绪。此时,弹奏者、欣赏者完全进入了音乐意境,表面的“无声”,正说明了内心的翻腾,也说明了双方感情暗流沟通和心灵的默契。弹奏者从诗人的知音沉默中有了知音的直觉,而诗人不仅从琵琶声中听出了对方的“平生不得意”和“心中无限事”。主宾俱从,人我为一,渐渐音乐进入了自觉的二度创作。“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乐曲的音调、音色、音量、速度和力度至此大大加强,形成了高潮,表现了心中无法平息、难以抑制的激情,这完全是二度创作。它由激烈急速而变为戛然而止,也完全符合音乐结尾的节奏和规律。这是一个自觉的二度创作到自觉的改变音乐形象,从抑制感情到渲泄感情的过程,正是诗人道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情铺垫。这种抒发感情的技巧,充分表现了诗人的创造能力和音乐天才。

从以上四个方面看,白居易《琵琶行》是音乐描写的杰出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