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系与居地

唐兀李氏本“西夏贺兰于弥部人也”，“唐末赐姓李，世为西夏国主”⁽²⁾。西夏的创建者为党项拓跋氏，唐末拓跋思恭参与镇压黄巢起义有功，被唐僖宗授为夏州节度使，赐国姓李，封夏国公。史称“太祖经略河西，有守兀纳剌城者，夏主之子也，城陷不屈而死”⁽³⁾。这位与城共存亡的“夏主之子”就是元代唐兀李氏的先人。可见李氏本为西夏王族近支，身份高贵。而姚燧撰《中书左丞李公家庙碑》称“惟李氏家陇西成纪”，显然是将唐兀李氏的起源附会到汉代的名门陇西李氏，此说并无确切依据。李氏不是汉人，而是西夏国族党项人，在元代被称为唐兀人。

唐兀李氏自李惟忠随从宗王移相哥“经略中原”，进入汉地后，其姓名世系可考者共五代，笔者据《申斋集》卷七《滕国武愍李公庙碑》、《吴文正集》卷四十二《元故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李公墓志铭》、《元史氏族表》、《元史·李恒传》，在此将其世系传承情况列表说明(见表4—1):

李氏世居河西，成吉思汗攻打西夏时，李惟忠之父为西夏兀纳城(元史作兀纳剌城)守帅，“城陷不屈而死”，则李氏之先人曾以此为居地。父亲死节时，惟忠尚年幼，被宗王合撒儿留养，后随从合撒儿之子嗣王移相哥“经略中原”，由此进入汉地。进入汉地后，李氏家族始家于淄川，后随着该家族成员的为官从政又曾在宣德、大都、江西龙兴等地居住过。

1．淄川

相关史料中，谈及李氏入中原后居地曾出现诸如“家于淄川”⁽⁴⁾、“淄州”、“淄莱路”、“益都淄莱路”⁽⁵⁾、“益都般阳”⁽⁶⁾等。这些说法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查《元史·地理志》中书省直辖腹里地区有“般阳府路”条，记为:

般阳府路，下。唐淄州，宋属河南道。金属山东东路。元初太宗在潜，置新城县。中统四年(1263年)，割滨州之蒲台来属。先是，淄州隶济南路总管府;五年，升淄州路，置总管府。是岁改元至元，割邹平属济南路、高苑属益都路。二年(1265年)，改淄州路为淄莱路。二十四年，改般阳路，取汉县以为名。……领司一、县四、州二。……淄川，中。倚郭。⁽⁷⁾

表4—1　唐兀李氏世系表

②据《牧庵集》卷14《徽州路总管府达噜噶齐兼管内劝农事虎公神道碑》，虎益长女“适武愍孙今湖广行省左揆世安子利用监某”，可知世安一子为利用监，曾与虎益女联姻，但从现有资料无法判断其为世安已知名五子中哪一个，姑且另列出。

③(清)钱大昕:《元史氏族表》列为屺之子，不知何据，此据《吴文正集》卷42《元故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李公墓志铭》改正。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此地唐时为淄州，窝阔台汗时设县，中统五年(1264年)，设淄州路，至元二年(1265年)改名淄莱路。二十四年(1287年)，定名为般阳路。而淄川(今山东淄川县，位于淄博市南约100公里⁽⁸⁾)是路治所在，所以说唐兀李氏“家于淄川”。益都路，与般阳路紧邻，治益都县城(今山东益都)。至元二年，元廷曾以行淄州及行淄川县并入益都。世祖又任命李恒统二路新军，为万户。故有关该家族的史料中提到该家族成员统军时，常将益都淄莱路、益都般阳路并称。

《元史·李恒传》载:李惟忠七岁时被蒙古军俘获，“献宗王合撒儿，王留养之。及嗣王移相哥立，惟忠从经略中原，有功。淄川王分地，以惟忠为达鲁花赤，佩金符”。于是“始家淄川长白山下，故今为淄州人”⁽⁹⁾。按，《元史·诸王表》中并无淄川王名称，但同书《宗室世系表》“搠只哈撒儿(即合撒儿)王位”下列有其子淄川王也苦，《元史·食货志》岁赐诸王下也列有“太祖弟搠只哈撒儿大王子淄川王位”⁽¹⁰⁾。法国学者韩百诗所作《元史诸王表笺证》在“金印螭纽诸王”类目下列有淄川王搠只哈撒儿、也苦两人之名⁽¹¹⁾。太宗丙申(1236年)分封，创立五户丝食邑制度，野苦大王(又作也苦)获封般阳路24 493户⁽¹²⁾。由上可知，般阳路是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及以后的名称，该地在窝阔台汗时即淄川。《李恒传》称哈撒儿嗣王为移相哥。也苦、移相哥大王、脱忽大王均为哈撒儿子，称其为嗣王也不错，但享有淄川王王号的应当是也苦，“达鲁花赤起先是蒙古统治者在被征服区域设立的一种拥有最后裁定权的监临性长官。投下封君向五户丝食邑委派达鲁花赤是丙申年与五户丝税制同时确立的”⁽¹³⁾。出任投下达鲁花赤者，多为宗王勋戚的私属，李惟忠为合撒儿收养，是该系的私属无疑，由合撒儿嗣王委派至淄川，担任达鲁花赤当在太宗丙申年以后，其家也应该于此时迁到淄川长白山下，并定居下来。

至元七年(1270年)，李恒任宣武将军、益都淄莱新军万户，随从伐宋⁽¹⁴⁾。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李恒死于交趾，其子李世安“护丧归葬大都路宛平县永安山之阳”。既然以大都为家族墓地所在，则李恒一支在此前可能已经迁居大都。但其子李世安曾于元中后期回到淄川，聚族训诫:“此吾祖初基，今族大蕃衍，以淄川公视之，岂容有亲疏之异，族人无子孙或孤弱，客死远方为归其丧，就祖茔序昭穆以葬，有义田供展省之费，族之婚丧皆取给于斯。”⁽¹⁵⁾惟忠有子十三人，李恒位居第四，至元年间，他这一支系迁往大都后，惟忠其余诸子中应该还有不少人居于淄川，此地还建有该家族的“祖茔”，淄川作为李惟忠家族的居地应该自元太宗丙申年(1236年)以后迄于元末。

李世安有子李巗，曾为栖霞县达鲁花赤。栖霞，今山东栖霞，元时为登州属县，登州，元初属益都路。中统五年，改隶淄莱路，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又顺理成章的隶属般阳路。李巗为官栖霞极有可能与该家族世代居住淄川，监守该路有关。

2．宣德府龙门川

据李世安墓志，他于宪宗朝癸丑岁(1253年)九月五日生于宣徳府龙门川，人称“李龙川”⁽¹⁶⁾。宣德为今天的河北宣化，“金时为宣德州。元初为宣宁府。太宗七年(1235年)，改山东路总管府。中统四年(1263年)，改宣德府，隶上都路。至元三年(1266年)，以地震改顺宁府”⁽¹⁷⁾。墓志所称宣德府是世祖中统四年(1263年)所定之名称。龙门在元世祖时并入宣德府(顺宁府)的倚郭县宣德县，后升为望云县，隶属顺宁府(宣德府)云州。位于今宣化东北约100公里，张家口市以东约100公里处。李世安生于此地，则李恒的眷属应该在此停留居住过。其居住的时间，因资料缺乏，目前还无法判定。

3．大都

元代大都即今北京，本金中都，元太祖十年(1215年)取之，改用燕京旧名。太宗灭金后，置中州断事官，统辖中原诸路，汉人称燕京行尚书省。世祖至元九年(1272年)定为大都。刘壎《参政陇西公平宼碑》云:“公名世安，号龙川，家世河西，徙居燕。”⁽¹⁸⁾按照蒙古“先朝故事，凡诸侯王各以其府一官入参决尚书事。”据《中书左丞李公家庙碑》，中统三年(1262年)，李恒“代其兄为之”。关于这一任职，《元史·李恒传》所记不同:“中统三年，命恒为尚书断事官，恒以让其兄。”⁽¹⁹⁾不知孰是。但不论李恒兄弟哪一个“入参决尚书事”，都表明此时该家族有成员到行尚书省(燕京断事官)所在地燕京(即后来的元大都)任职，李氏家族以大都为居住地或即以此肇端。

此后，我们从该家族的碑传资料中发现多处提及在大都居住的情况。

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李恒死于交趾，其子李世安“护丧归葬大都路宛平县永安山之阳”⁽²⁰⁾。后来，他又“即茔域左右买田以共蒸尝五顷”⁽²¹⁾，作为墓田。并于“居室之西，营家庙祠武愍”，“四时朔望，率家人行礼”⁽²²⁾。

大徳辛丑岁(1301年)，文人张伯淳入京师翰林院任职，结识李恒之子世雄。不久，世雄扈从成宗赴上都，中途生病，“以归京师”，并于当年五月“终于私第”。由李世安子，其时任翰林待制的李屺“经纪其丧”，葬于永安山先茔⁽²³⁾。

至大初年，李世安被召入京师任职，当时仁宗皇帝位居东宫，十分欣赏世安。皇庆元年(1312年)，仁宗“锡内宴”，且“日给公(李世安)母太夫人尚酝一壶”。延祐三年(1316年)，李世安因太夫人王氏“寿将九十，乞侍养，得请”。直到延祐七年(1320年)王氏卒，世安“扶祔合葬武愍公之墓”，服满后，才返还江西。而他本人卒后，也被祔于大都的“考妣之兆”⁽²⁴⁾。

可见，李氏家族李恒一支除去由于任官外地而迁居者，应该是以大都为其居地的。在这里，他们不仅有“私第”、祖茔，还有家庙和墓田，并成为“有子有孙，一家五世”同堂的繁茂大族(参见后文)。大都应该是该家族在汉地的一个重要居地。

4．江西龙兴

龙兴路，唐代为洪州，又曾一度称豫章郡，宋升为隆兴府。元至元十二年(1275年)，设行都元帅府及安抚司于此，十四年(1277年)，改元帅府为江西道宣慰司，本路为总管府，立行中书省。其间曾移省于赣州，又曾被并入福建行省，至元十九年(1282年)复立。二十一年(1284年)，以其隶皇太子位，改隆兴府为龙兴⁽²⁵⁾。

至元十二年(1275年)七月，世祖令万户宋都、武秀、张荣实、李恒、吕师夔等攻江西江东，九月宋都开府江州，与李恒“长驱”南下，“徇地江西”⁽²⁶⁾。不久即占领隆兴。此时李恒虽是经略江西的重要将领，但战事频繁，其家眷应该不会随同前往定居。至元十七年(1280年)，李恒拜中书左丞，“行省荆湖”⁽²⁷⁾。其子李世安“留命”善后，因见识深远、处事果断，升同知江西宣慰司事。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他护父丧归葬大都。后起复为佥江西等处行中书省事，兼本军万户。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又升为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其定居龙兴应该在此期间。大德十年(1306年)李世安已罢湖广左丞后“休于家”⁽²⁸⁾，此时其家已在豫章(即龙兴)。罢职赋闲归乡，不回大都，而居江西，足见李世安定居龙兴已有一段时日。武宗时世安被召入京师任职，仁宗皇庆二年(1313年)，又返回江西任行省平章，其间曾因侍奉老母及丁忧守制赴大都。但服阕后，即返还江西。从元世祖后期到文宗至顺二年(1331年)世安卒，李世安一支应该一直居住在龙兴。其后人还有在此地为官者，如世安幼子李嵘曾任江西行省理问⁽²⁹⁾。世安后人是否仍居住于此，由于史料阙如，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该家族成员还曾在湖广、江浙、河南行省及福建道、湖南道等地任职，或为征战统军所需，或是遥领节制，或是任职年限较短，估计间或有携带妻妾赴任者，但不会以之为久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