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治痹以通为要
痹证是以关节疼痛为主要临床表现的一类病证。针对痹证的病因病机及证候特点,古代医家拟定了疏风散寒、燥湿清热等治疗总则。“治行痹者,散风为主;治痛痹者,散寒为主;治着痹者,利湿为主。”然痹者闭也,经络闭塞,气血凝滞,血脉不通,不通则痛,故痛是痹证的首见症状,并伴随痹证的全部病程。而痹证的临床治愈标准也以疼痛消减或消失为重要依据。疼痛的消除表示经络已通,血脉畅达,此乃“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一、治痹以通为要的原因
1.邪侵正实,祛邪通痹
凡痹证,均有邪气存在,往往是在特定环境中遭遇风寒湿热等淫邪侵袭之后,暴发筋骨关节肌肉疼痛难忍、重浊顽麻等症状。其病势突然,邪气盛实,阻塞经脉,营卫不通,阳气郁闭,病发疼痛时多伴有关节运动受限。治疗则必须以祛邪外出、疏通经络为主,因邪气不除,经络不通,则疼痛不消。若邪去则元气自复,气血得通,诸证皆无,故当立法祛邪通痹。
2.瘀血阻闭,化瘀通痹
目前一致的看法,认为痹证是一类比较特殊的病证,发病与气候因素关系密切,一般多有明显的气候病因史。病位可侵及全身任何关节的骨骼、肌肉、皮肤及结缔组织等,现代多称其为风湿性关节炎或风湿病,病程漫长,治愈艰难。故一旦患病,病程迁延多成慢证。中医治疗学称:邪在经脉,易逐易散,邪入络脉,难剔难除。风湿邪气入于营血,如油入面,难以化解。但此时的痹证病理仍然以邪阻血脉、气血不通为基本特点,故其治疗大法还是应从通经络人手,不过要以化瘀通痹为上,瘀除络通,气血通顺,阳煦阴濡,骨健筋劲,关节自能恢复原有的一切功能。
3.痹多阳虚,温阳通痹
痹证可发于各年龄段,中老年患痹多成阳虚寒盛型。更有“元精内虚,三气乘袭不能随时解散,则流注经络久而成痹”及“有卫阳疏,风邪入络而成痹者”。人体阳气有卫外御邪、温煦经络、蒸化津液、滑利关节之功能,风寒湿等邪气侵入人体,首先损伤人体之阳气,故阳气虚是痹证主要的病理变化之一,痹证三大症状疼痛、重着、拘挛的出现无不与阳气虚损有关。故痹证患者多有阳虚畏寒怕冷之感。确立痹证治法时,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鉴于痹证仍以邪闭经脉为基本病机变化,故在通痹时佐以温阳之品,则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治疗效果。
二、“通法”的具体运用
1.祛风通络法
风为阳邪,为百病之长,常兼夹其他病邪而致痹。在人体正气虚弱的情况下,易侵入肌肤,流窜经脉络道,阻塞气血运行,而为痹证。《素问·痹论》云“其风气胜者行痹”。由于风邪善行数变,故其中人迅速,发病急骤,痛无定处。此类痹证的治疗,应以祛散风邪为主,再根据兼夹邪气的不同,酌情配伍。如外风袭表,当首选防风。防风辛苦微温,气味俱轻,升发而不散,甘缓而不燥,长于祛风通络、胜湿止痛。仲景云曰:“防风,治一身尽痛,随所引而至,乃而至,乃风药中润剂也。”夹寒者防风与羌活同用,代表方如《宣明论》之防风汤。其他的祛风药物有桂枝、秦艽、桑枝、刺蒺藜、荆芥、威灵仙、苍耳子等,或单味使用,或联合配伍。夹热者防风与知母同用,如《金匮要略》之桂枝芍药知母汤。然而,防风虽属甘缓,仍不失升散,故血虚生风者不宜选用。宜选天麻,其性甘平,能平肝熄风、通经活络。《开宝本草》认为,天麻可“主诸内湿,四肢拘挛。……利腰膝,强筋骨”。代表方如《圣济总录》用此药与乌头、地榆、没药、麝香配伍,治手足不遂,筋骨疼痛;或与牛膝、杜仲、附子共研为末泡酒,用治妇人风痹等。
2.除湿通络法
湿性重浊、黏滞,易损伤阳气,阻滞气机。若阴雨连绵,涉水冒雨或久居潮湿之地,或房劳汗出当风,或汗出入水等均可使湿邪侵入人体,留滞肌肉、关节,阻塞气血运行发为痹证,痹阻经络以后,以疼痛重着、肌肤麻木不仁、肢体肿胀、筋脉拘急、行动不利为特点。《素问·痹论》云“其湿气胜者为着痹”。同时易与风、寒、热等邪相合,治宜除湿通络。湿有内外,药分峻缓,外湿选用苍术,内湿选用薏苡仁,二者同用亦佳。苍术辛苦温,辛香燥烈,气味雄厚,功彻上下,走而不守,能燥三焦之湿,搜肌之风。其他常用的除湿药有防己、海桐皮、羌活、独活、蚕砂等药。同时外湿可酌加行气之品,如木香、陈皮,同时配合防己、木瓜等同用;内湿则以健脾为主,如白术、茯苓等益气药配伍祛风胜湿之品,可使脾健湿化,其痹自愈。
3.散寒通痹法
寒为阴邪,易伤阳气。如若侵袭人体,易使气血凝结阻滞,经脉气血不得阳气温煦,涩滞不通,不通则痛。《素问·痹论》云“寒气胜者为痛痹”,治疗当温经散寒。当首选羌活,其辛苦而温,能散能行,功彻上下,遍达肌体,通畅气血,发散风寒。代表方如《百一选方》之蠲痹汤。寒重或阳虚者,则与肾有关。肾乃人身阳气之根本,此时当温肾散寒,以附子与羌活同用,方如《济生方》之羌附汤。乌头亦是治疗寒痹要药,其性辛热,峻通寒,凡寒盛痛急者,皆可选用。《金匮要略》治“病历节不可屈伸疼痛”的乌头方及治“胸痹缓急者”的薏苡附子散,均以乌头祛寒。散寒通痹时,可适当配伍活血之药如当归、川芎等,既可行瘀,又可制约温热药的燥性。
4.清热通痹法
临床上虽多见风寒湿痹,然如素体阳旺之躯,则可郁而化热。热为阳邪,易耗气伤津,灼伤阴液,或炼液成痰,且易夹风夹湿,阻塞经脉,发为热痹。另外,寒湿之邪壅滞经脉,郁久化热也可演变成热痹,临床常见肌肤关节红肿,灼热疼痛,扪之灼手,喜凉拒按。痹证之热,多与湿合,故清热的同时必须与化湿药同用,方能奏效。最常用的为黄柏,其性味苦寒,功专清热燥湿、滋阴降火。如《丹溪心法》之二妙散,黄柏与苍术并用,……一以清热,二以燥湿,药精力专。”《药品化义》中说“黄柏味苦入骨,是以降火……沦肤彻髓,无不周到”。其他常用的清热药为羚羊角、连翘、玄参、天花粉、知母等甘寒之品及黄连、黄芩等苦寒燥湿之品。
5.宣肺通络法
祛风、散寒、化湿、活血、化痰,这是历代名医治痹的方法。但清代名医中以叶天士为代表的名家,发前人之所未发,从五行学说及脏腑生理功能出发,应用“实则泻其子”“提壶揭盖”和“开肺行水”的办法,在健脾利湿的基础上,施以杏仁、陈皮、桑叶、苏梗宣通肺气,使肺气宣降适宜,通调水道得当,有助于水湿下达膀胱,归于正化,从小便而出;使肺气疏利,达到“子不实则母不壅”及“气行则湿化”的效果。
6.柔肝通痹法
肝藏血而主筋,举凡肝血不足、筋经失去营血濡养,可见肢体麻木、隐痛,甚则僵硬、屈伸不利、痛痒不觉,如风痹状,而实非风也。根据《内经》“阴阳形气不足者,勿用以针,而调以甘药”之旨,临床上常以白芍等药柔肝缓筋。白芍酸寒,入肝经血分,化阴补血,和营滋阴,调肝血以缓挛急。常配合黄芪、桂枝等,代表方如《金匮要略》之黄芪桂枝五物汤,有酸甘化阴、调和营卫、柔肝止痛之效。
7.豁痰涤饮通痹法
痰饮是机体水液代谢障碍形成的病理性产物,随气流行,若流注经络,则使经络阻滞,气血运行不畅,出现肢体麻木、屈伸不利,甚至半身不遂。根据“怪病多痰”及“顽病多痰”的观点,痹证日久,正气不足,脾肾亏虚,水湿不化,聚液成痰,痰与其他邪气相并,流窜经络,阻塞气机,消耗气血而使痹证加剧,治疗棘手。所以治疗时常用祛痰通痹法。最常用药为白芥子,白芥子辛散走窜、通经定络、搜剔痰涎。正如《开宝本草》评价那样:“白芥子……主中风湿痹不仁,筋脉拘急,口面歪斜,半身不遂,骨节疼痛,脚弱不能立等。”白芥子常与温阳行气通络之桂心、木香、乳香、没药配伍,方如《证治准绳》中之白芥子散。其他常用豁痰药如半夏、杏仁、陈皮、天南星等。
8.活血化瘀通络法
瘀血是因血行失度,使机体某一局部的血液凝聚而形成的病理性产物。瘀血形成之后,不仅失去正常血液的濡养作用。反过来可影响全身或局部气血的运行,使肢体瘀塞不通而产生肢体刺痛,固定不移,昼轻夜重。久病必瘀,痹证日久,邪气久羁,深入经髓骨骼,气血凝滞不行,湿痰瘀浊胶固,经络闭塞不通而成“顽痹”,此时非一般草木之物所能通达,必借活血化瘀、搜风剔络之品方能收功。根据“初病在经,久病在络”“初在气,久病入血”等理论,若痹证久治不愈,虽无明显瘀血征象,亦可使用本法。临床最常常选用川芎、牛膝等。川芎归肝经入血,行血中之气滞,通行十二经脉,散结气,消瘀肿,止疼痛,搜风胜湿,可治疗血瘀气滞之肢体疼痛、麻木不仁;牛膝入肝肾经,破血通络,走而能补,常用于强筋骨,壮腰膝,通络脉,利关节。其他常用的活血化瘀药有片姜黄、丹参、乳香、没药、郁金、红花、白僵蚕、全蝎、地龙等。
9.调和阴阳通痹法
寒为阴邪,其性收引,易损伤人体阳气,阳虚则寒;热为阳邪,其性炎上,易耗及人体阴液,阴虚则热。疾病的产生,不外乎阴阳失调,在痹证的病理过程中,患者常表现出营卫不调,阴阳不和,肢体疼痛、僵硬、或汗出不均等。临床上常选用鸡血藤,其气味平和,守走兼备,能化阴生血、温通经脉、活血通络、推陈致新,有润而不燥、补而不滞、行而不破之功,为补肝血、通经络之良品。此法有调和之意,剂量不必过大,每剂9~15g即可。其次,可选用菟丝子,本品味甘而辛,能补肝肾、益精髓、助阳气、坚筋骨。其性平正,补而不峻,温而不燥,滋而不腻,为平补肝肾之要药。
10.益气养血通络法
痹证日久,气血耗伤。气血运行迟缓,经脉失养,络道不利而为虚痹。其特点为肌肉关节软痛,肌肤麻木不仁。此时宜“虚者,助之以通”,故给予茯苓、白术、黄芪、人参、党参、大枣、甘草、薏苡仁等益气之品,当归、生地黄、熟地黄、何首乌、白芍药、阿胶、丹参等补血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