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土族口头传统的抢救与保护

世界上许多文化在发展与传承的过程中，大多仅依赖于人类的记忆，通过口头方式使其主要的知识体系和价值观念得以世代相传。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土族创造了自己灿烂的文化。土族的口头传统遗产丰富多彩，不但在日常生活中具有宗教功能、教育功能、娱乐调节功能等诸多的社会功能，同时还表现出对生活积极、健康、向上的精神和审美情趣。以口头流传为主的民间叙事作品，特别是那些用土语流传至今的民间口头作品，不论从内容的深度上，题材的广度上，还是从民族文艺形式的继承上都更具体、更形象、更生动地反映了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土族社会生活，融汇了土族人民群众的集体智慧，更鲜明地体现了口承民俗的民族特征。并且，土族口头传统以多样化的传承方式，成为中华民族文化整体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是口头传统文化固然历史悠久，但另一方面它又非常脆弱。随着人类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传统文化面临着外来文化和商品经济的巨大冲击，其中口头传统遭受的冲击尤为严重，为此，口头文化传统的研究和保护就显得格外急迫和重要。

在当前的形式下，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不断增强，许多传统和民间文化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世界各个民族的本土文化传统面临日益严重的威胁，许多古老的口头文化传统和优美的口头文学迅速消亡。与物质文化遗产相比，作为非物质遗产中的口头传统的保护和传承面临着更严峻的形势。土族口头传统也不例外，随着人们的观念改变更新，社会经济结构和生产、生活方式的急剧变迁，生活节奏的日益加快，以及电视、广播等新娱乐方式的普及，许多优秀的作品面临消亡，尤其是口头文学存在着人亡歌息的现象。

首先，由于口头文学是在人民口耳中间相传的文艺作品，它所要借助的是口头的语言。对于少数民族许多优秀的口头文学作品，民族语言的重要性就更加不言而喻了。在土族许多长篇的口头作品中，都是借助民族语言特有的押韵或者程式化的方式进行表达，如果民族语言逐渐消亡，那么这些作品也就不复存在了。比如土族所特有的“风搅雪花儿”，如果不会土语，就无法演唱。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虽然有部分土族地区的小学开设土语课程，但更多的土族青年从小还是在学校里接受汉族文化的教育，会讲汉语，尤其在大众媒体泛滥的今天使用土语的机会越来越少，除了在家中使用外，年轻人之间的互相交流都渐渐趋向于使用汉语，这种现状导致他们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接受就出现一定的障碍。更为明显的是因为许多年轻人不再认为学习那些古老的歌谣或者故事是一件有趣的或者有意义的事，在他们的社会化过程中，受到外来文化及其他因素的冲击很大，由于经济生活方式的改变，农村的闲暇时间明显减少，而且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聚谈经常被看电视所取代，这样，民间口头讲述的空间无形中就少了许多。

其次，民间口头文学无论讲述和表演都离不开对象和听众，在讲听之间完成它的传播过程。在传播之中，讲者的加工和再创作才能更好地体现出来。但是受很多因素的影响，现在的土族年轻人中，能够完整讲述比如《祁家延西》、《福羊之歌》之类的长篇的叙事诗的人几乎很少，而且在采访中许多人表示很多的口头文学“很过时”。他们中部分人不再相信神话和传说，对宗教信仰的程度也有所变化。他们更愿意接触新鲜的东西，比如来源于网络等大众传媒的一些时髦信息，加上现在许多年轻人外出打工、学习等，接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较大。虽然他们也喜欢参加“花儿”会，但是却喜欢用话筒和音响来演唱，甚至在现场可能会即兴来上一段周杰伦的歌。与此同时，随着经济生活方式的改变，许多的仪式包括祭祀程序逐渐简化，人们不再热衷于繁杂的仪式过程，从而导致而诸如像婚礼歌、宗教祭祀歌等仪式歌等也逐渐趋于消亡。

以上提到的仅仅是导致土族口头传统消亡的一部分因素。这种非物质的文化遗产在其传承发展过程中还受到其他诸多因素的影响，面临着诸多的困难，如果我们不正视这种现实，那么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再也无法感受它曾经的魅力。

因为“口头传统的消失，意味着信息的丧失；口头传统的消失，也意味着民族文化信息的丧失。一位美国人类学家说：‘如果你失去一种文化，你虽然不一定会失去现代化，但你失去的却是一整套对人类生存意义。’文化是民族的凝聚力，是社会稳定的根本。保护、继承和发展中华文化，切不可停止对口头传承文化的人文关注和学术研究。”^[1]

在当前全球化的浪潮和转型期社会中，如何在发展经济的同时有效保护传统和民间文化艺术，是给民间文化工作者的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延续民族文化血脉的时代课题。笔者认为，在今后的一个时期里，我们应该呼吁社会各界建立完善的保护机制，通过资助扶持等手段，加强对民间口头艺术传承者的培养和保护，加强对口头作品的科学抢救和挖掘，并运用现代化的手段对相关资料进行整理和保护；同时培养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加强对各种口头传统文化的研究，让一个民族古老的口头传统在新的时代重新焕发勃勃生机。因为“关心和爱护民族文化的特异性，保护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是整个人类光荣的任务，是繁荣和发展世界多元文化的必经之路，而且是每个民族对世界和时代应承担的责任。只有最大限度地发展底蕴深厚、色彩绚丽的民族文化，才能更好地保护、体现和发扬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富性。”^[2]

综上所述，做为一个民族的口头传统，往往蕴藏着该民族传统文化的根源，保留着该民族文化的原生态及他们独有的思维意识。即使在现代化、城市化逐渐推行的今天，土族口头传统所具有的巨大魅力留给人们的启迪是无限的，但是因为它是一种活态的艺术形式，它的载体是人，随着时代的变迁，它所赖以存在的文化场域也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变化，所以如何在新的时代保存、研究、传承包括土族在内的各民族的口头传统，时代赋予我们的任务是光荣而艰巨的。

【注释】

[1]引自江蓝生在民族文学研究所“口头传统研究中心”成立大会上的讲话。

[2]刘魁立：《论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河南社会科学》200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