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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故园
1.8.2 我的老哥

我的老哥

/徐海珍

老哥小时脾气暴,性格倔。四五岁那会儿因为毛衣领口太小套不进去,就干脆将穿了一半的毛衣脱下扔地板上,狠狠用脚踩;回到家发现门关着,不知打哪里找来把锄头,在门上劈下了一道道的裂痕。迄今,母亲回忆起这些事情,一家人仍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老哥也很上进,从小学起,老哥的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一直是我的楷模,拿出他的课本与我的作对比,就可以发现:他的书总是保持崭新的样子,没有卷起的边边,没有乱七八糟的涂鸦,只有整齐的旁注,而我的书要么是脏兮兮的,要么有几页是撕破的,再则就是花花绿绿无关学习的涂鸦,可见老哥的一丝不苟。记得那时他还喜欢过书法,家里没有正经的宣纸,母亲到村委会为他要来一沓又一沓旧报纸,他聚精会神坐在写字台前习字,一坐就是大半天,始终一副不出成果不罢休的劲头,后来还将自己的作品寄到全国书法比赛评委会,得了一个佳作奖。直到爱上写作,他才放弃习字的努力。

老哥爱书,学生时代,在原本就不多的生活费上还要拼命攒钱买书。我平时要拿书看须征得老哥同意,并且当着他的面将书皮包好,他亲自教会我如何翻书,绝对不允许将书对折过来看,记得有一次我自作主张把《红楼梦》借给同村的一个大姐姐看,我哥知道后大发雷霆,偏偏那个大姐还不小心将水倒在了书上,再拿回来时《红楼梦》已经惨不忍睹,我哥心疼地捧着书,一遍遍地压,企图将那些被浇到水的地方都压平,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我及那位大姐的“恨意”难消。而事实上,他也一直是这么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总想在能力所及范围内达到最最理想的状态,不惜付出加倍的辛劳。

已经记不清老哥是在什么时候悄悄地踏上通向文学殿堂的第一个石阶,最初的他应该是喜欢诗歌的,喜欢徐志摩,喜欢席慕容,喜欢顾城、舒婷、郑愁予……那些美丽朦胧的诗句深深打动着他。一直记得他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大声朗诵诗歌的情景,而我也被他的热忱所感染,似懂非懂地跟着这些诗句多愁着,善感着,莫名惆怅着……就这样,老哥终于有了最初跃跃欲试的冲动,他的第一首小诗发表在当时十分畅销的《浙江初中生》刊物里,那年他14岁。时隔太久已无法追回他当时的激动心情,但是我想这是促使他今后不断前进的动力。

然而老哥最初的写作之路是坎坷的,他并没有写作的好条件,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机会读到更多的书。加上学业的繁重,生活的变故,对于一个正值少年的男孩来说,他的内心经受着各样的煎熬。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十分沮丧甚至想放弃,但我能感觉到他的不愉快,很长一段时间他深陷在自己的苦闷里,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再与我打打闹闹。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把全部的心情都寄托于文学了,在那里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找到了与心灵沟通的最好方式。那些幽暗的少年时光里,老哥并没有像其他男孩一样到处跑,书上的文字成了他心灵最好的抚慰,也给了他超越自己的力量。

工作以后,进入社会的老哥并没有像大多数曾经做过文学梦的青年一样放弃自己的爱好,而是更为执著地前行,其间有过太多的酸甜苦辣,我们虽然看在眼里,但真正能体味的只有他自己。随着接触面越来越广,加上老哥对文字精益求精的追求,也使得他渐渐成长起来,字里行间不再透露青涩与局促,更多的是淡然和从容。

某日,整理书稿,看着一叠打印出来的厚厚的稿纸,老哥感叹道:“现在写作真是方便多了,想想当初用笔一遍遍地抄,一修改就要重来,再想想那些至今都不会使用电脑的前辈们,又会是怎样的辛苦呢?”是啊,当我们每个人回首过去,总会有一丝欣慰在心头,而这期间的沧桑只化作岁月的痕迹刻在记忆里,不作言语。莫说爱一个人,其实忠于自己的爱好同样是可以无比忘我的,看着老哥端详书稿的样子,像极了端详自己心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