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屏显示专题章节

第一次见到老师是在十年前的8月31日，五年级开学，我被分进了他的甲班，这是他的第一个班级。上身白衬衫，很正式，他极力控制着吵吵嚷嚷的教室……一晃十年过去了，而这样的影像仿佛在昨天，烂漫的样子如春天的油菜。十年里，老师回忆起我们几个（还有雨和干子）的小时候总会说：“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这句话经常会把他自己说老，其实他也就比我们年长8岁而已。十年已经是我们三个年龄的一半了，今年我21岁，这正恰好是他那年做我们的老师的年龄。很神奇，几个简单的数字一下子和岁月亲昵起来。今年，老师真正意义上的一部作品要结集出版，我们和他一样惊喜。

徐老师叫自己“我是海”，所以我也称他“海老师”。

五年级的一堂语文课上，海老师向我们介绍一个名词，很庄重，叫“文学”。我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新奇的区域，之前对这二字一直未知。我知道了文学的四种体裁，他先从诗歌切入，让我们每人回去写一首诗作为周记。于是我写了人生第一首诗《四季的火》，我用到了比喻。他给我打了95分，又拿他初一时发表的一首短诗《深秋短笛》给我看，我觉得自己喜欢诗歌。这是缘分，因为我现在还读诗写诗——所谓不解之缘。支持这份缘的还有海老师几年的鼓励和指导。六年级的一天，我拿着花了一周时间写的两篇诗作给海老师去看。他说，你比之前写得用心多了，但还是有点抽象……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听到他这个点评了：抽象。我依旧在写，他也依旧给我评点。他让我拿回去几本诗集，有一本是儿童诗的。小学最后的一首诗，我写《雨》：“一匹白色的绸缎/一下子铺在了田野上/绿的更亮/白的更清……”老师依旧给了我一个95，这个95是某种意义上的95。

小学有兴趣课，海老师开了一个写作班。课上，他领着大家去过学校南面的田野里采风。他讲唐诗宋词，讲完他让我们闭上眼去感悟意境和美。有一节课，他把余华的小说《我胆小如鼠》给念了下来。于是，对先锋小说，我最初的印象是生动率真的。小说也引来我们的一些思考：为什么他要拿着菜刀去砍人呢？为什么他会这么怕鹅？……语文课原来也可以这么上的，我喜欢老师潇洒而广阔的讲解，风趣而略带调侃的言语。我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很本真的文学，而不仅仅是语文了。

我去海老师家借书。同学说老师家就在他家附近，于是我就和同学一起第一次踏入了海老师的家。我紧张得都忘了自己应该说什么，他让我们上楼去他的书房。他还有书房，我羡慕得不行。我把去老师家的那天写进了日记：“一跨进徐老师的书房，一阵淡淡的书香扑鼻而来。徐老师热情地招呼我们坐在床上。我向四周看了一遍，东边放着一个书架，摆着各种文学书，我看到的第一本是陆幼青的《死亡日记》……床边的桌上也放了两叠厚厚的书。”徐老师说：“放不下了，所以只好将就地在桌上放一放。”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书房，将近600册的书整齐地码在一起让我惊呆，那天我小心地抓着一本书回家。初中时看的《朦胧诗选》也是从那里抽出来的，海老师的书房逐渐成了我的图书馆。念初中时，我能从老师家门口路过，于是去海老师家的次数也多了，换书、聊天，听他讲讲故事，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听到了很多作家的名字：闻一多、朱自清、沈从文、路遥、陈忠实、北岛、海子、余华、苏童、史铁生、车前子……现在如愿以偿，我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这与海老师长期以来的影响分不开。

小学快毕业了，我们都在写同学录，是海老师发起的。他说这会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当你以后回望它时，你会想起身边各位、往事的点点滴滴。我本子上收藏了同学和老师的许多祝福，真的很珍贵。毕业典礼那天，海老师请全班在一饭馆里聚餐。我记得当时有同学哭了——分离，有些词语在那两年进入了我们的人生；有些词语浮出水面，我们开始认识它——如感动、宽容、感恩、善良、苦难……海老师经常讲到它们，因为它们是真谛。

我十分想念那段短暂的时光，我能感觉自己的变化。因为文学，我思考风和日丽和身边的人事；因为文学，我喜欢用文字来作为内心的话语——而海是我的启蒙老师。小学以后的几年，海常常是一位朋友。我把困惑告诉他，我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情，他把自己的担心也告诉我。我叫他老师，就像称呼一位朋友一样。我对他的感激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很久，海老师已经陪我们走过了十年。

寒假，他约我们去他家吃茶嗑瓜子谈天。他装修房子，我们为房间的设计出谋划策。他写完小说《逃学记》，让我给他看看。他打电话告诉我，开车真是一件受罪的事情。去年老师结婚，他叫我去做伴郎。他孕育了三年的《作文高手，傻瓜手册》出版了，他签上名，送给我们每人一本。正月初一他还在家里写作。他给我留言：《我是小学生》已经完成。他很激动地告知我散文集终于等来出版的日子了，叫我也帮着取名字……我像一位朋友亲历海的这些事情，其实我就是一位朋友。

生活太琐碎了，而一个真实的人也是很琐碎的，尤其是一位朋友，我能写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而正是这些小事才组合成了一个真实的人。老师如其名，像一片海，有很多的水珠和浪花汇聚成他的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