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精神的贵族

在最炎热的夏日，我们挥汗如雨，夜不能寐；在寒冷的冬夜，我们蜷缩在角落里，思绪成冰；在失去亲人的时刻，我们泪流满面，心如刀割。这时候，我会想到书，在那些最为难熬的日子，书都成了我对抗某种痛苦的力量。捧着书，我可以忘记四十几度的高温，可以忘记风雪弥漫的冬寒如何侵入自己的身体。

其实，那么多年来，书和书上码起来的文字都是支撑我内心的柱子，和其他的诸如亲情友谊爱情理想等柱子一起撑起了一个信念的苍穹。一本书，一颗跳动的心，一张生动的脸，一颗高贵的头颅，一眼清澈的泉水，一个大海，一片森林，一首唱不完的歌，一位忘年交，一个情人……事实上，它可以是一切。一本书可以以各样的姿态走进我们的人生，也可以用各样的方式改变我们的人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隐喻，还有一个不经意间说出的词语，这些都可以改变我们内心的结构。有人被关在牛棚里，一关就是好多年，他靠着手头一本破损的新华字典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的白天和长夜。透过泛黄的纸页，字典上的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闪亮的，藏着梦想，藏着各种妙不可言的色彩。那些个夜晚，他就听着窗外的风声，就着如豆的寒灯，和一个又一个词语对话，看一个又一个词语在暗夜里绽开花朵。还有人躺在手术台上，再过几个小时，锋利的手术刀就将划开她的身体，生命凶吉未卜。这时候她需要一本书，摊开在离视线不远的地方，书会用自己的柔软把刀锋挡住，一句温暖的话，一句坚强的话可以让人相信生命会生出奇迹。书可以让人忘记疼痛和恐慌，可以让人忘却疾病和疾病带来的绝望。

一本书可以对抗一场疾病，可以改变一个人生命的走向，同样，一本书也可以加速一场战争的到来。美国女作家斯陀夫人的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问世于1852年。在该书出版前，美国南北方因奴隶制度而引起的地域性矛盾，由于1850年国会颁布的“妥协法案”暂时趋于缓和。但这本书一发表，震撼了整个美国社会：它无情地揭露了南方奴隶制度的残暴面目，重新激起了北方人民对它的义愤，从而使南北矛盾日趋尖锐至不可收拾的地步，直至1864年美国国内战争爆发。近代西方史学家无不认为《汤姆叔叔的小屋》一书是美国南北战争的导火线之一，林肯总统也曾把斯陀夫人称为“发动南北战争的女人”。这是一本书潜在的力量，它能够帮助我们撕开平静的表象，看到事物背面汹涌的暗流，从而唤醒沉睡的灵魂。

当然，书所具有的意义绝非以上这些，更加重要的是它的出现使我们内心永久地告别了蒙昧和混沌，使人类的精神从虚无中获得了存在的方式和可能。所有人都是地球上的过客，只有精神不死，是书为精神的不死提供了物质上的载体，也是书，用自己的白纸黑字为我们撑起了人类文明史和个人史。我找到了人类和动物区别的又一种方式：在人居住的地方有一种叫做书的东西，而在动物居住的地方却没有。是书，让我们得以接近那些业已消逝的博大心灵，让我们轻而易举地获得那些原本我们得花几十年甚至一辈子思索的人类所具有的普遍而共同的经验，这样，也为我们的人生接近幸福提供了更多理由。

当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而房间里的书越来越多，你大可不必为此沮丧。衡量一个人的高贵与否，不是看他穿着多么华丽的衣服，也不是看他吃着多么丰盛的晚宴喝着多么昂贵的红酒，而是要掂量一下他读了多少书，他的内心装着多少清澈如泉的智慧。真正的贵族永远是精神的贵族。

最后我想说，让我们做一个精神的贵族吧。咀嚼着粗茶淡饭的时候，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从闹市穿过的时候，只要有书可读，只要你的心里回响着清风翻动纸页的声音，你就是一个高贵的人，没有人可以轻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