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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故园
1.6.2 一个人的丽江

一个人的丽江

如果你厌倦了一座座现代建筑催生下的浮躁的城,厌倦了从高楼里折射出来的冷调的光线,也厌倦了被钢筋分割过的天空,这个时候你可以去丽江。一个人,一个背包,顺带着在背包里放进去那颗被城市压榨的心。

我从不怀疑真正的游走是需要独自完成的,少了饶舌的导游,没了各样的羁绊,那时候你才能回归到行走本身,也才能遇见真正的风景。

去往丽江的路途在现代交通的帮助下并不遥远,但走进真正的丽江一定是需要凭借内心的某一条道路的。在晨曦的柔光里,或者夕阳的余晖下,你独自走去。你得把脚步放慢、呼吸调匀,让脚下那些由彩色砾岩铺就的石路带你穿过一些时光。回到古旧的状态,回到古人的节奏里。

这时候,你会发现一座古典的城向你敞开了它的内心。这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在遥远的传说中,丽江的世袭统治者姓“木”,筑墙为城,则“木”必然受“困”,所以古城也就此没有城墙,但我更愿意相信,没有城墙的丽江代表着一种敞开的姿态,用来接纳那些在现代的城里受困的灵魂。

那个傍晚,走到丽江的时候,夕阳西斜,它的光线开始变得柔和。整个古城被夕阳的柔光涂成了橘红色,人仿佛走进了一幅怀旧的油画。木屋、黄色的颓墙、幽深的巷子、垂杨、静静的流水,这些都是油画里的场景,你会发现你回到了五百年前的水乡。在丽江古城,让时光倒流也不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确实,这是一座在现代的脚步压迫下,独自存在于高原一隅的古城,木屋梁上的瓦片、小巷子里的石头、四方街上的老榕树、茶马古道遥远的驼铃声,这些都在印证着纳西族的古老历史,并且将古城的时光轻轻揉皱,故事慢慢拉长。

走累了,你可以在桥头坐下来。看看桥下的流水,水中悠闲的溪鱼。或者听听从桥上走过去的高原的风,听听银匠铺里飘出的断断续续的声响,你会发现,你的心就像浸在温水中的绿茶,正慢慢地舒展开来,慢慢地散出闲适和清香。

丽江,是适合你用缓慢的节奏停停走走的,走过一座又一座石桥,走过一户又一户宅院和民居,如果幸运,你会遇见一位高人,他从遥远的地方来,在这古旧的小城里安然地居住着。那个下午我就有了这样的幸运,拐过一条小巷子,拐进了一处敞开的院门,然后就遇到了一位长者,五十岁的模样,正和两位年轻人在谈论着什么。我径直走了进去,这位长者指给我一个座位,他说这里除了导游和做生意的人,其他人都可以进来闲坐,但他不给任何人倒茶,茶就在桌上,你如果渴了,自己来,我喜欢这样率真的待客之道。坐下后,我才真切地看到对面的墙上贴了一墙关于这位老师的报道,《南方周末》《钱江晚报》《杭州日报》……我才知道这是一位真正的行者,他走过高原,走过沙漠,攀越险峰,栉风沐雨,一次又一次独自置身人烟罕至的角落。其中一位正和他闲聊的女生告诉我们,她是这位莫老师的学生,莫老师是北大的一位老师。我也才知道这位先生姓莫,倒是让我恍然觉得自己遇到了金庸笔下的那位莫大先生。在大半个小时的闲聊里,我都在静静聆听,莫老师一手握酒瓶,一手夹着烟,用抑扬顿挫的柔和声调向我们讲述他行走的踪迹。他说他1988年开始在丽江住下来,以后每年都从北方赶来这儿小住。他说这是一座古旧的城,除去人们的浮躁,除去那些势利的交易,你才会看到一些真正来自文化层面上的东西。走出院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莫先生的身上看到了真正属于古城的气韵,那么从容,如此率真,那么闲散却又如此坚持自己的底线。很久以后,我还会记起莫老师不断重复的话:“我寻求一种精神层面上的生活。”

从莫先生的宅院里出来后,再往回游荡,夜幕开始降临。丽江的夜是被红艳的灯笼点亮的。你不得不承认很少有哪座城市的红灯笼能够绽放得如丽江那般风情万种。那么多红色的灯笼,从临水的古宅里垂下来,一下子就让整个夜晚妩媚起来。此刻,四方街上的舞步开始踏响,小酒馆里的歌声开始流动。你会明白丽江的万种妩媚也被红灯点亮了。在万盏红灯里穿梭,你会轻易就想起秦淮河的十里灯火,你都忘记了自己正置身于高原的水乡。如果你有对爱情的怀想,你可以到一个歌声流溢的小酒馆里坐下来,唱一支歌,跳一支舞,也许就会有了一段意想中的艳遇。如果你觉得繁华若梦,喜欢远远地在灯火阑珊的地方观望这浮华的笙歌艳舞,那你可以独自沿着悠长的巷子往前走走,找一处临水的安静的酒吧坐下来,点一杯淡酒,就着一支红烛,独自慢慢喝。也许稍稍一抬头,你就能够遇见古城里的月亮,它就那么切近地在屋檐的上空,和你对望着。

在丽江时针被拨到了最缓慢的那档,生茧的心也充满柔软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