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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故园
1.2.8 童年玩具

童年玩具

风 车

那天教几个孩子做风车,发现没一个会做的,我教了好久,他们却学得很吃力,才知道这早已不是他们眼中的玩具了。他们手中摆弄着电动宠物,脚上踩着旱冰鞋,在没有泥土味的城市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流行歌曲,脑海里装满了各种各样文明和时髦的产物,那些逃学打架、霸道横行的电视剧里的后现代男女,成了他们精神领域里最大的寄托和梦想,他们跟乡村的一切相去甚远。

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那些跟乡村有关的玩具。从前,乡村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不会做风车的。我们用一张纸和一根树枝便能折叠出一个快乐的世界。从纸上匀称地撕下三长条,对折穿插后便是一个简易风车,再将树枝一端削成尖而细的形状,然后就可以顶着风车在小山村里飞跑了。急速的风迎面吹来,风车在树枝上飞旋,在我们的眼前飞旋,像极了一朵盛开在树枝上的会旋转的花。我们就这样手执自己的风车,乐此不疲地在山村高低错落的青石路上疯跑。无法明白那种热情是窃喜于自我的“发明”,还是惊诧于风的神奇,经她的手轻轻一拨弄,那纸做的风车竟能那样乖巧地旋转起来了?

在童年小小的心房里,风车带来了很多喜悦,它俨然成了孩子们心里要去完成的一件大事了。我们会坐下来,做好多风车,大的小的,花颜色的纯颜色的……一个人往往拥有很多个风车,然后拿出来比赛,谁的风车可以在长时间的奔跑中转动而不落下来,就成赢家了,于是那人的风车也成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让其他的孩子好生羡慕。

我想在那个遥远村子里旋转和飞扬的不仅仅是风车,还有我们年少的梦想和憧憬,还有童年的生机和活力。我们带着自己心爱的风车,或者说风车牵引着我们在山村里翻飞如蝶,快乐如蝶。从风车小小的身体上,我们看见了风的样子,感觉到风也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跟我们玩着同一个游戏。我们执着风车跑过的那条石路上开满了叫不上名来的野花,我们执着风车跑过的那条小溪里落满了云朵,那都是些和我们一样贪玩的云朵,只顾着和我们的童年赛跑,不小心绊一跤,落到溪里,便化作了清风流水。

会跳舞的蚕豆

你一定很难想象麦秸和蚕豆这两样东西怎样成为玩具的,但山村里的孩子愣是把它们联系在了一起,并且把它们融进童年的快乐里。

该是仲春时节吧,草爬满了山野的每个角落,所有的树和花都怀抱着掩藏不住的生命力在时光里疯长。这个时候,蚕豆也快成熟了。我们早就觊觎很久了。经过蚕豆的身边,总要忍不住用手去试探一下它小小的肚子是不是开始饱满起来了。忽地有一天探到蚕豆的肚子正向外鼓出来,就再也忍不住了,走过去掐一把下来,撒腿便跑。蚕豆没熟透就掐了去耍,被村里大人看见要骂娘的,但我们没那么多耐心了。我们拿着那把偷来的蚕豆就径直往家里堆放麦秸的地方去了,从成堆的麦秸垛里挑出一根看上去最挺直最精神的麦秆。拿出柴刀,从中间空心的部位割下直直的一段。再用手将这段麦秸的一头均匀撕开,然后向外掰成一个托盘的形状。接下来将蚕豆荚一个一个剥开,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的心情格外自在。藏在豆荚里的豆粒柔嫩得像一个个睡眼矇眬的小宝宝,但我们的手早早地将它们从睡梦中挖了出来,心里还真有种恶作剧后的窃喜。豆粒剥出来了,一件玩具做成了。

接着就是玩的时刻了,我们坐在散发着粮食气息的麦秸堆里,把蚕豆放在麦秸的小托盘上,小心翼翼举过头顶,将麦秸的另一端稳稳地竖在嘴里,轻轻地往麦管里吹气,一幅动人的情景就出现了。那颗蚕豆在麦秸的那一端,在我们眼睛上方欢快地跳动起来。绿色的小身体忽高忽低地跃动着,它会脱离麦秆的托盘,在空气里旋转,但只要稍停吹气,那东西又会重新落回麦秸上来。我一直想麦秸做成的托盘是一个小小的舞台,而蚕豆就是一个会跳舞的精灵,它舞动的身影让我们一群无事可做的小孩备感自在。

我还可以历数很多童年的玩具,都是些乡村领地里顺手可得的东西。但我知道那是调制我们童年乐趣的最淳朴而又最有味的作料,现在的孩子是无法体会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