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在淞沪前线
日本侵略军在发动“七七”卢沟桥事变后,紧接着把战火烧到华东沿海,在上海发动了“八一三”事变,开始了大规模的侵华战争,并采取南北夹击的战术,企图在三个月内消灭中国军队。
8月中旬的那几天,一队一队漆着太阳徽的日本飞机,从停泊在上海黄浦江上的军舰上起飞,贴着黄浦江面飞临上海上空,抖抖翅膀丢下一颗又一颗大炸弹。停泊在黄浦江上日本海军的“名取”号、“鬼恕”号、“川内”号、“由良”号巡洋舰,配合空军一起开火,整个上海犹如一座弹药库,接连不断地爆炸燃烧,天空地面一片火海。一场大上海保卫战开始了!

■ 宋美龄在向中外记者介绍中国抗战形势
上海保卫战爆发前夕,南京国民政府就有准备、有计划。随着战争的推移,蒋介石逐渐增加兵力,淞沪前线集中了中国军队近百万的兵力。宋美龄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这次战役中。每次参战部队召开作战会议,她都随着蒋介石参加,并且出谋划策。有次召开作战会议,副总参谋长白崇禧汇报作战部署时,宋美龄感到淞沪战役是中国军队战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次大规模战役,中国军队参战兵力多,海空军配合陆军作战,军种兵种多,不同部队的建制番号多,淞沪前线必须有一位绝对权威的指挥官,才能打赢这场战争。为此,她在会议上建议由蒋介石亲自出马,担任前线指挥官。
这个建议得到来自德国的军事顾问法肯豪森的肯定。他对蒋介石说:“夫人的建议很明智。淞沪前线部队多,尤其是相同资历的指挥官多,如第八集团军司令官张发奎、第九集团军司令官张治中、第十五集团军的陈诚、空军司令周至柔、海军第一舰队司令官陈季良等,他们原来都是各占一方的诸侯式人物,互不通气,现在都聚在淞沪前线,可能会因一些决策和命令发生争吵,他们火起来,谁也不听谁的,这样势必影响战局。还有,上海是各国,尤其是英、法、美、俄等国的巨大利益所在地,这一仗打得好,可能会引起国际调停和干涉。”
这时,宋美龄插话说:“据外电报道,世界九国公约国家正在布鲁塞尔开会,估计他们会关注淞沪战役,我们如果在上海方面打个大胜仗,九国公约国家将会主持正义,制裁日本侵略行为,有可能会很快结束战争。所以,这一场打得好与坏影响极大。”
蒋介石想了想说:“我同意夫人的建议。上海方面的主力是第三战区的,我准备亲自兼任第三战区司令长官,由顾祝同任副长官。我明天就去苏州开设指挥所,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欣然同意。果然,蒋介石亲自到淞沪前线去了,蒋介石一走,宋美龄认为丈夫到前线去督战,自己也应该到前线做一点推动和促进工作。做一些什么推动和促进工作呢?她思前想后,一是慰问前线将士,二是救死扶伤。
宋美龄旋风般地干开了,她在蒋介石离开南京的第二天上午,就在南京主持创立了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总会,700名各界妇女参加了成立大会。宋美龄在会上发表演说,她慷慨激昂地说:“女同胞们,前线将士在流血,男子汉们在同敌人奋力搏斗,我们妇女也是国民一分子,男子汉能做到的,我们也应该做到。虽然我们的地位、能力和各人所能做的工作不同,但是,我们应根据我们的特点,扬长避短,力争为前线将士贡献自己的力量。今天到会的女同胞是全国女同胞的精英和代表,你们回去后,要把全国的妇女动员起来,在目前起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动员自己的丈夫和兄弟及亲友,报名上前线,为国杀敌立功;第二件事就是做好后方工作,使男子汉们上前线无后顾之忧;第三件事就是淞沪地区的妇女要组织起来,到前线慰问和抢救伤病员。”
大会结束后,宋美龄主持召开了全国妇女慰劳将士总会机关成立会议,她宣布自己担任慰劳总会的主任,布置了紧急要抓的几项工作。会后,她向各省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省主席亲自抓这件事,拨出一笔经费作保证,还要求各省主席夫人担任分会会长,在南京总会的统一领导下紧张有序地开展工作。
淞沪战役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会战。起初,蒋介石的决心很大,将士们的信心很足,展开攻击时部队像潮水般一浪接一浪地扑向敌阵,捷报频传。宋美龄深受鼓舞,她带着总会成员风风火火赶到上海前线,组织调拨粮食和食品,慰劳将士。在她的指挥下,一队队车队运往前线阵地。她带着慰问团到上海杨树浦,第五军指挥所设在这里。张治中看到宋美龄来到前线,十分感动,消息很快传到各部,给部队官兵鼓舞很大。宋美龄来到炮兵阵地,见火光闪闪,炮声隆隆,一发发炮弹如长上了眼睛,直飞敌人阵地,她激动地拍手欢呼打得好。这时,爆炸声消失了,炸昏的敌军调整队伍后,向中国守军炮兵阵地冲来,宋美龄问炮兵为什么不继续开炮,炮兵告诉她,上级规定发下来的炮弹已经打完了。宋美龄十分气愤,她急匆匆来到指挥所,打电话给蒋介石,报告了这一情况后,还指出这是机械教条的规定,应该立即废除。蒋介石表示同意,马上派卡车运来一大批炮弹。

■ 抗战期间宋美龄在武汉看望伤员
宋美龄离开炮兵阵地后,又来到坦克部队。她带着总会干事们,向将士们刚发完慰问品,敌人就开始了进攻,大部分坦克向敌人阵地冲去,她看到还有五辆停在路边,便跑过去问一位军官:“前面部队在流血,你们为什么不进攻?”
军官回答说:“报告夫人,这几辆坦克是教练用的,跑的速度不快,而且驾驶员新手多,怕跟不上前面的坦克,所以暂时不出击。”
宋美龄在望远镜中看到前面坦克冲进汇山码头,猛打猛冲,但敌人炮火猛烈,坦克被炸毁不少,有的坦克被打了回来。宋美龄忘记自己的个人安危,对那位军官说:“快,前面的几辆坦克顶不住了,你们快去增援!”
这位军官不听她的,摇头说:“不行啊,老的都顶不住,新的上去也没有用啊,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他见宋美龄不高兴的样子,解释说,“再说,我们没有接到上级的出击命令,不能擅自行动。”
宋美龄生气了,她大声地说:“你这个小小的军官,虽然年纪不大,规矩倒不少,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敌人马上就要反扑过来了,你在这里消极等命令也是死,冲上去可能也是死,但也许有一线希望,你为什么不争取这一线希望呢?再说,你上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我以蒋委员长夫人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出击!”那个军官原来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现在听到她是委员长的夫人,怎敢违抗,立马对坐在地上的驾驶员说:“快上,快上!蒋委员长夫人有令,立即出击!”
那几辆教练坦克在那个军官的带领下,向敌阵冲去,到了汇山码头,连人带车都被日军的炮火吞没了,宋美龄看到这一切,心痛地流下了眼泪。

■ 1938年宋美龄在武汉为伤员包扎伤口
宋美龄多次到上海前线慰劳将士,死神也频频向她招手。10月22日那天,她就差一点被上帝召去。那天,她是第五次赴上海前线慰劳将士了。已是深秋季节,她像往日一样穿一件深灰色上衣和羊毛裤,带着顾问端纳和副官,坐着美式吉普车,从嘉定前线返回。这时,副官惊叫起来:“不好,敌机在我们上空盘旋,可能发现了我们!”
话音刚落,一颗炸弹落在了他们车后,一声巨响,炸弹爆炸了。驾驶员凭着他的经验,想加快速度,躲开敌机的轰炸,但他想到坐在车上的是第一夫人,如有闪失,自己轻则受处分,重则脑袋搬家,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双手不停地打颤,方向盘好像不听使唤了,车子突然开向路边,前轮撞到了凸地上,整个车子翻了身,车门被撞开,里面的人被甩出车外。端纳感到自己飞了起来,宋美龄和副官的身体从他眼前飞过。他突然一惊,头脑也清醒了,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赶到宋美龄身边。只见她摔出车外,落在小水沟边,满脸是泥水,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动不动。端纳一惊,他上前摸摸她的鼻孔,发现有气,便使劲地喊着:“夫人,夫人您快醒醒!”

■ 宋美龄在重庆参观一家医院的医疗器械展览
副官苏醒过来,听到喊声,迅速爬起来,见宋美龄一动不动,吓得魂飞魄散,愣在一边不知怎么办。端纳把宋美龄拖上公路边,弯下身子对着她呼喊:“夫人,快醒醒,你还没有死!”
宋美龄仍然没有动静,端纳继续不停地喊她。过了很长时间,端纳的喉咙哑了,坐在地上望着宋美龄直喘粗气。
这时,副官惊叫起来:“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宋美龄刚刚是被震昏了,好久才苏醒过来,她微微地动了动,轻声地呻吟了一声,然后便睁开眼睛,四周张望,轻声地问:“我们现在在哪里?我怎么躺在地上?”
端纳说:“我们在赴前线的路上为了躲避飞机,驾驶员想把我们开到地球中心藏起来,不料去地球中心没有路也没有门,碰到了地球的表皮。”
端纳的玩笑逗得宋美龄直想笑,可是,一旁的驾驶员却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向宋美龄直作揖求饶:“夫人,我有罪,你用手枪毙了我吧,你现在不杀我,我回到南京委员长也不会饶我的。”
宋美龄对他笑着说:“快扶我起来,你没有罪,你是我们党国的希望,抗战的希望,有罪的是日本人,是他们发动了战争。”
驾驶员激动得哭了起来,一边扶宋美龄,一边连声说谢谢。
上帝有眼,车子没坏,他们和围观的农民将车子推上了公路。端纳和副官把宋美龄架上车,宋美龄突然大叫道:“啊呀,好痛啊,我不能呼吸了,我离上帝不远了!”
端纳安慰说:“夫人,你只是筋骨受点伤,不会有大碍的。不过,你不能继续视察慰问部队了,我们还是回南京去医院看看吧。”
宋美龄支撑着身体,咬着牙说:“如果是筋骨受伤就不要紧的,我一定要去八十七师,昨天他们就接到通知,知道我要去那儿了,现在突然改变方案,部队官兵会说我怕死不敢上前线了。”说罢,她从身上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和化妆用品,对着镜子理了理那大波浪形的头发,用手绢擦干净脸上的泥土,对驾驶员说,“快,到八十七师去。”
他们赶到八十七师,慰问后天色已黑,在八十七师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南京。经医生拍片检查,宋美龄前胸断了两根肋骨。
南京陷落,宋美龄随蒋介石来到武汉,她根据“妇女慰劳总会”在淞沪前线的工作经验教训,认为大多数妇女干部有热情,而经验不足。因此,她和邓颖超、吴贻芳、刘清扬、李德全等研究协商,办起了妇女干部训练班,由宋美龄担任指导长,宋美龄每天都来训练班讲课。武汉保卫战开始,宋美龄带着慰问品突然出现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使战场指挥官们十分惊讶,他们总是说:“夫人,你冒着炮火亲自到前线慰问我们,我们真佩服你的勇敢精神,有你的无私无畏榜样,没有打不垮的敌人,我们一定勇敢杀敌。”
每当这时,宋美龄总是说:“你们说错了,不是我的无私无畏榜样鼓舞你们,应该说我是在你们无私无畏榜样的鼓舞下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况且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我们带来的食品、苹果、糖果数量不多,只是杯水车薪,部队大量的组织工作是你们做的,你们是功臣,我应该向你们鞠一个躬。”说着,她便向这些军官们深深地鞠一个躬。
国民政府从武汉迁到重庆,日军飞机便跟踪到重庆上空丢炸弹。重庆人一年大约有八个月时间是在日军的轰炸中过日子。一天,宋美龄随蒋介石视察被轰炸过的民房。当他们来到一幢被炸坍了的房屋面前,宋美龄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哭声,便叫副官进屋去看看。副官冒着烟雾跑了进去,不一会抱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女孩跑出来。宋美龄向附近老百姓打听,得知这幢被炸坍的房屋主人姓郭,夫妇俩都被炸弹炸死了,这个孩子是主人的第三个孩子,另外还有两个子女不知去向。

■ 1944年宋美龄在重庆官邸打电话
宋美龄听着听着,产生了怜悯之情,女孩子正哭着喊爸爸妈妈。她对副官说:“这个孩子多可怜,如果是平时,孩子的哭声就像鸟儿在唱歌,是一种美妙的音乐,现在这哭声是对日军的控诉,是对日军兽性的咒骂。孩子是我们的未来。她丧失了父母,我们要担当起做父母的责任。”宋美龄命令副官将地方政府负责人找来,要求他们将这个女孩管起来。
这以后,每次空袭,宋美龄便亲自带着救护人员奔走在废墟中,收容年老的难民及孤儿,有时运送的车子不够用,她便命令司机将自己的轿车当运输车,运送救济品。有次,宋美龄坐车遇到一个70多岁的老人带着三个孩子,她便叫司机停下车,然后叫老人孩子上车。老人是一名老教师,在报纸上看到过宋美龄的照片,他面对眼前的蒋夫人,吓得不敢上车,连声说自己是贱民,不敢冒犯贵夫人。
宋美龄说,我们都是国民,在日军的飞机下都是难民,救护老人和儿童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重要工作,你坐我的车不是冒犯,她一再坚持老人和孩子上她的车,令老人十分感动。
司机遵命带着老人和孩子走后,宋美龄带着副官拦了一辆卡车去办事。
有资料说,宋美龄在重庆期间,组织有关部门收容了近两万名孤儿,这些孤儿由地方政府扶养和入学,宋美龄自己也直接管理了近千名孤儿。然而,宋美龄做的这些事却是毁誉参半。据说,重庆至今有一些人否认宋美龄收容孤儿,他们认为蒋介石的老婆出身富豪家庭,又跟随蒋介石“围剿”共产党,这么一个置人民生死于不顾的女人,怎么会对穷人发善心做善事呢?而有部分人却坚持说宋美龄真的做过这些事。他们认为,立场与人性是两码事,宋美龄收容孤儿不容怀疑,因为人的同情心与生俱有,况且自有人类以来,就有人提倡做善事,不要说在中国,在许多资本主义国家中,做善事的慈善家比比皆是。宋美龄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收容孤儿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应当指出的是,宋美龄在重庆做的善事和公共事业上所花的钱,并不是从她的腰包里掏出来的,也不是从她银行账户里提出来的,而花的是政府当局的钱。她是拿公家的钱做善事。

■ 抗战期间宋美龄在农村向民众宣传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