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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
1.5.2 “人不为钱,天诛地灭”

“人不为钱,天诛地灭”

时下,反映蒋介石的许多影视故事片,无论是什么场合,只要蒋介石一出场,站在蒋身旁的不是副官,也不是他的参谋长,而是夫人宋美龄。因此,在中国人的印象中,蒋宋二人形影不离,宋美龄就像蒋介石的参谋长,蒋介石的许多政治活动和军事作战指挥,离不开她。这种看法并不过分。在实际生活中,无论何时何地,宋美龄都会活动在丈夫的周围。宋美龄确实是蒋介石的高参,是蒋介石排忧解难的柱石。她在帮助蒋介石统一军阀的作战中,出谋划策,贡献了自己的智慧,银弹战术就是宋美龄发明的。

蒋介石第一次下野前,全国除东北外,出现了蒋桂冯阎四大新军阀。这四大新军阀都先后参加了孙中山发动的国民革命运动,是在对北洋军阀的作战中发展和壮大崛起的。他们都自称自己是真正的孙中山的学生,实际上他们都背叛了孙中山的三大政策,而一个个却继续扛着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大旗而相互厮杀,相互吞并,都想在一夜之间吃掉对方,统一全中国,坐上第一把交椅。

蒋介石下野后,又复职出山,新军阀之间的争斗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演愈烈,蒋介石重出江湖,当务之急是扫平各个山头,巩固自己的权力。如何扫平各个山头?蒋介石一时无计,天天翻看兵书,指望从中寻找办法。宋美龄在协助蒋介石处理文电中,也看出局势不那么乐观,西北的冯军、晋军、东北军实力都很强,有的兵力超过蒋介石,蒋介石要想扫平各路诸侯,统一中国,并非是一件易事。蒋介石是急性子,脾气暴躁。其实,宋美龄也不是慢性子的人,但她觉得在火暴脾气的丈夫面前,自己要忍住性子,冷静想办法,才能帮助丈夫。于是,她将蒋介石看过的兵书包括有关老子、姜尚、吴起、管仲、诸葛亮、岳飞、文天祥、戚继光、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骆秉章等讲军事的书籍,粗粗浏览一遍后,对蒋介石说:“打仗我是门外汉,我只能从兵书的字面上去理解,讲一点想法供你参考。《孙子兵法》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还说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之。我的理解从古到今,不战屈人的事是根本不存在的,不战屈人只能是美好的理想,军人道德要靠枪杆子开路。伐兵应该是首位,但是伐谋、伐交不可缺少,伐谋、伐交与伐兵应该根据不同情况不同的敌人区别运用,有的伐谋在先,有的伐兵在先,有的伐交在先,有的伐谋、伐交、伐兵同时运用。诸葛亮提出联吴抗曹就是运用伐谋、伐交、伐兵的典范。有两个以上的敌人,只能团结一个打倒一个,最后再吞另一个。我看过你写的北伐总结,两年前你率部从广东北伐,手中只有八个军10万人,而广东以北的北洋军阀却有80万,分布在湖南、湖北、河南、四川等地,你根据敌强我弱的情况,提出了打倒吴佩孚、联络孙传芳、不理张作霖的口号,从广东打到南京,取得了一个个胜利。如今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张作霖各霸一方,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可以团结的,也有暂不理的,不妨运用打倒吴佩孚、联络孙传芳、不理张作霖的原则,对李、冯、阎、张区别对待,然后各个击破。”

蒋介石一开始认为宋美龄班门弄斧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认为她能知道多少兵法呢?至多会讲几句外国话,打仗的经验根本谈不上。但是,他听着听着,听到最后听出名堂,深受启发。笑着说:“听夫人讲话,就像喝龙井茶,开始觉得味道淡,越喝越有味道,最后觉得脑子里清新透彻。你分析得很对,对冯、阎、李、张必须区别对待。桂系逼我下野,是我的第一敌人,至今态度恶劣,冯、阎二人联合拥护我复位,是我团结的对象,张作霖远在东北,可以暂不考虑他,但要提防他南下捣乱。”

宋美龄得意地说:“打倒桂系就作为长期战略行动,目前还不宜大动干戈,你下野时刻,桂系与何应钦在龙潭血战,孙传芳死伤4万人马,桂系毕竟有功。你现在要取得民心,先提出北伐,拿下北京,统一了北方,你再看李宗仁的态度,确定下一步行动,是联合谁打倒谁,然后各个击破,分而治之。”

蒋介石点头赞同,并利用手中的权力,在3月7日召开政治会议。为了稳定局势,投其所好,在会上,他将所有兵马分成四个集团军:第一集团军为蒋系部队,第二集团军为冯系部队,第三集团军为阎系部队,第四集团军为桂系部队,人数近百万之众。四个集团军整编后,以北平、天津为目标发起攻击。4月10日,蒋介石正式下达北伐进军的攻击令。

蒋系部队的第一集团军在徐州,蒋介石下野后,蒋系部队由何应钦担任总指挥。蒋介石为了整顿他的嫡系,会议一结束就偕宋美龄赶到徐州。

何应钦听说蒋介石复职后视察部队的第一站就是徐州,十分恐惧,他参加了桂系逼蒋下野,十分担心蒋介石给他穿小鞋。怎么办呢?大错已铸成,怕也没有用了。于是,他决定立马转变立场,他希望蒋介石能念自己昔日战功,不追究他的责任。主意一定,他立即组织军乐队到车站欢迎蒋介石夫妇。何应钦在去车站之前,又吩咐部队在司令部门前搭了两排彩棚,营区内外张贴欢迎蒋总司令的红绿标语。

蒋介石夫妇一下火车,何应钦便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向蒋介石敬礼,一脸热情地说:“欢迎蒋总司令,欢迎蒋夫人,我与前方将士日夜思念和盼望蒋总司令大驾光临。”

蒋介石看到何应钦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大光其火,出出一口恶气。可是,看看四周都是文官武将及蜂蝶而至的新闻记者们,他忍住了。到了司令部大花厅,100多桌酒席已备好,何应钦见蒋介石脸色不好,知道蒋介石一定是没忘记前不久的芥蒂,因而十分尴尬,他硬着头皮主持酒宴,不时地清理嗓门,以掩饰内心的胆怯和恐惧。他不敢正视蒋介石,支支吾吾地对大家说:“请诸位入席,我们今天在这里设宴欢迎我们的蒋总司令。咳,我们在总司令的英明领导下,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天天打胜仗。咳,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蒋总司令治军统兵有方。咳!现在,我们热烈欢迎蒋总司令训话。”说罢,带头鼓掌。

在掌声中,蒋介石笑眯眯地站起来讲话,他说:“同志们,当年汉武帝也曾经回师徐州,汉武帝为何能统一天下?这是民心所向,我中正此次出山,也是民心所向。”何应钦带头鼓掌,他见蒋介石脸上有笑容,正暗暗佩服蒋介石了不起,肚量大,心头稍稍感到慰藉。不料,蒋介石脸上的笑容犹如那夏日的太阳转眼间被满天的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刹那间,就在他看到何应钦那一脸笑容时,怒火“腾”地窜了上来,顿时晴转阴,脸色一变,拍案而起,大声说,“我代表中央政府在这里郑重宣布,何应钦对各路敌军追剿不力,拥兵不前,脱离中央,决定撤销他的一切职务。”

何应钦头顶如挨了重重一棒,面如土色,两腿打软,瘫倒在椅子上。蒋介石接着宣布由自己兼第一集团军司令。何应钦知道,这意味自己被剥夺了军权,变成了阶下囚。在众目睽睽下,他流着眼泪灰溜溜地离开了宴会厅。

宴会结束后,宋美龄不满地对蒋介石说:“说得好好的怎么变了卦?现在大敌当前,你为何临战换将呢?何应钦是个人才,他协助你指挥部队从广东打到南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蒋介石自有道理,他说:“自古以来,凡是能打仗的部队纪律严明,军纪一旦松弛,奖惩不明,部队将不战而溃。我罢他的官,体现我们赏罚分明,不偏不袒。”

宋美龄明白蒋介石的心思,他是对何应钦耿耿于怀,不罚不足以解除心头的一个结。她望着蒋介石,不知如何做他的工作。

蒋介石知道夫人的心思,他解释说:“我罢他的官,是因为他有三条罪状,第一,他伙同桂系逼我下野;第二,在我恢复职务时,他迟迟不发贺电;第三,他散布言论,说我蒋某没本事,指挥不了黄埔系等等。我这样做的目的,是告诉众人,我这个黄埔校长,究竟能不能指挥黄埔系,这个部队究竟是谁当家。”顿了顿,他继续说,“我想通过这件事,达到杀一儆百,告诉他们,凡是同我蒋某人作对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蒋介石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何应钦一口吞下。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宋美龄坚持为何应钦辩护,“谁能保证自己不做错一件事呢?再说他也是受李宗仁挑拨嘛。何应钦北伐有功,参与桂系活动只是一念之差,他是功大于过。他毕竟是个老军人,你不要他,就是将他推到敌人一边去。历史上项羽为何打败仗,原因之一是不能团结人。他就是我们的一面镜子啊!”

蒋介石通过宋美龄一席话,觉得夫人言之有理,便派人将何应钦招来,当面又任命他为第一集团军参谋长,并说了一些勉励的话。何应钦被蒋介石一惊一吓,一会儿职务一抹到底,一会儿又官复原职,自然是感激涕零,发誓为蒋介石肝脑涂地。蒋介石软硬兼施,起到了奇特的效果。

按原定计划,蒋介石到徐州一是为处罚何应钦,二是邀请冯玉祥、阎锡山来徐州召开军事会议。但是,邀请的电报发走半个月,冯、阎二人不理不睬,只派了个司令部的处长作代表。蒋介石急得团团转。宋美龄分析说:“冯、阎在关键时刻发电拥护你复职,照理说他们该来参加会议,但他们可能对你有疑心,不敢来参加会议。”

蒋介石的火气又窜了上来,骂道:“娘希匹,请他们来他们不来,同我摆什么臭架子,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同他们翻脸,来个兵戎相见,决一高低。”

“啊呀,你的牛脾气怎么又上来了?”宋美龄阻止他说,“你不能冷静一下,分析他们的心理状况吗?按党内军内的职务你比他们高,但按年龄他们比你大。”

“什么意思?这与年龄有什么关系?”蒋介石不明白宋美龄的意思。

宋美龄说:“我是说,你就屈驾亲自去一趟,以小弟弟的身份主动登门拜访他俩。你总司令亲自登门,我想他们是坐不住的。”

果然,蒋介石依夫人之计,同夫人一起屈驾去郑州,与冯玉祥会晤,冯玉祥大受感动,赢得了信任。蒋介石拿出拉拢李宗仁的老办法,与冯玉祥结盟,两人交换了帖子,蒋介石在给冯的帖子上写道:“安危共仗,甘苦同尝,海枯石烂,死生不渝。敬奉焕章如胞兄惠存。谱弟蒋中正谨订。年岁四十二,生于丁亥年九月十五日。”

冯玉祥照葫芦画瓢,给蒋介石一个帖子写道:“结盟真意,是为主义,碎尸万段,在所不计。敬奉介石如胞弟惠存。谱兄冯玉祥谨订。年岁四十七,生于壬午年九月二十六日。”

宋美龄看了双方帖子,丢在一边,自顾自地嗑着瓜子,将信将疑地问:“达令,你同他真的交朋友吗?”(达令是英语darling的音译,意为“亲爱的”,这是蒋介石、宋美龄之间互相常用的爱称。)

蒋介石嘿嘿一笑说:“你怎么成了三岁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政治需要嘛,敌人和朋友都不是固定的。北伐开始,我同广西佬也换过帖子,结果他恩将仇报,逼我下野,我同冯焕章换帖子是为了对付广西佬啊,这就是策略。”

蒋介石与冯玉祥换了帖子后便命令冯玉祥北上,收复山东、京津。然后自己偕夫人来到石家庄与阎锡山会晤。他请阎锡山和平接收北平、天津。

蒋介石顺利地完成了北伐的准备工作后,1928年4月,命令国民革命军北伐,第一集团军从徐州出发,第二、第三集团军由京汉路、正太路北上,第四集团军加入其他三个集团军行列作战。张作霖虽称百万大军,实际兵力只有40万,无论从数量和质量上,都不是北伐军的对手,北伐军夺关斩将,一路顺利,这年6月就占领了天津、北平。至此,蒋介石在宋美龄的协助下,完成了北伐大业。

北伐成功,蒋介石又打起了如意算盘,他想以整编为名,削弱杂牌军,扩大嫡系。具体方案是取消四个集团军番号,所有部队一律归其调遣。他将冯、阎、李三人分别调到南京担任军政部长、内政部长、军事参议院院长,而且限令务必在半月内到南京报到上任。冯、阎、李三人当然明白蒋介石的用心,岂肯轻易就范,个个犟劲十足,偏偏不听调遣。首先发难的是桂系,导致了蒋桂战争的爆发。

这年春节刚过,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回奉化扫墓。一天晚饭后,电台报务主任送来一份急电,蒋介石正在看儿子蒋经国从苏联来的信。电报由宋美龄先看了。这一看,把她吓了一大跳。她大惊失色地对蒋介石说:“鲁涤平来急电,李宗仁突然免掉了他湖南省主席的职务及第二军军长的职务,由桂系何键接替。我记得整编方案有一条规定,罢免和任命省主席和师以上军官,必须由南京中央政治会议联合下达命令的,他李宗仁怎么可以凌驾于中央之上呢?”

“反了,反了!”蒋介石将手中的信一丢,大声嚷嚷:“这是广西佬向我下的挑战书,他磨刀霍霍,我不能袖手旁观,任其宰割。”他手一挥,果断地说,“马上回南京!”

在回南京的路上,宋美龄对蒋介石说:“你准备回到南京办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这还用说吗,立马制订伐桂计划!”蒋介石斩钉截铁地说。

宋美龄摇摇头说:“错啦,伐桂计划是肯定要订的,不过第一件事是密电冯、阎二人,服从中央调动,巩固北方,防止他俩背后插刀。第二招才是制订作战计划,但不要忘记银弹。”

“什么叫银弹?”蒋介石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名词。

宋美龄摸着一块亮闪闪的银圆说:“人不为钱,天诛地灭,人不为官,天诛地灭。世界上有谁不想要钱要官的吗?谁能经得起银弹的诱惑呢?你回南京,赶快派人向那些意志薄弱的桂系将领策反,此招准灵。”

蒋介石到了南京,遵照夫人之计行事。冯、阎二人果然很快回电,表示坚决服从中央调动,愿意加入讨桂行列。他派出的策反人员也捎来消息,他们到了桂系大本营后设宴招待部分桂系官兵,闲谈中了解到李宗仁部的内部矛盾十分尖锐。李宗仁因过分信任重用十八军军长胡宗铎、副军长陶钧,引起战功卓著的将领李明瑞、钟祖培等人的不满。蒋介石接到密报,派总司令部参议杨永泰,带上两箱银元,来到香港策动李明瑞的姑表兄俞作柏,发动桂系将领中不满胡、陶的人反戈。承诺事成后,委任俞作柏为广西省主席,并当场授俞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的上将参议。俞作柏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之时,杨永泰遵照蒋介石的指示,迅速递给他两箱银元。俞作柏见一只箱子上写着俞作柏的名字,另一只箱子上写着李明瑞的名字,不由动了心。杨永泰见机,又经一番口舌劝说,俞作柏便点头应允,立即答应,并携带巨款到武汉找到了李明瑞,两人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李明瑞一手接过箱子,一手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几天后,李明瑞指挥桂系主力第七军倒戈,乱了李宗仁的讨蒋计划,蒋介石里应外合,全面出击,桂系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蒋桂战争结束,捷报如雪片般飞向南京。蒋介石看着如此多的捷报,就像捧着金娃娃,欣喜地对宋美龄说:“夫人,我们该庆贺一下了。你看怎么庆贺?是到励志社吃德国牛排,还是吃蒋师傅(官邸厨师)烧的煮火鸡?”

宋美龄看着得意的蒋介石,决定给他发热的脑袋浇点凉水,说:“你高兴得太早了,现在庆祝还不是时候。你有没有发现,当我们在同桂系作战时,冯玉祥的表现如何?”

蒋介石回答说:“达令,我清楚得很,冯玉祥在我与广西佬你死我活地拼杀时,他在河南坐山观虎斗。”

宋美龄出谋划策,对蒋介石说:“冯玉祥这人很精明,你没听说养虎为患的成语吗?我认为要乘胜前进,等收拾了冯玉祥,吓退了阎锡山,那时再开庆功会,吃得才舒坦呢!”

“夫人真是我的好参谋长!”蒋介石竖着拇指说,“达令,你放心吧,我已命令刘峙第一军团、陈调元的第二军团、方振武的第四军团挥师北上,三个军团已形成半弧形态势,向信阳、驻马店、许昌、郑州等地发起攻击。据说冯玉祥部队已吓得屁滚尿流,向西撤逃了。”

宋美龄手指地图说:“你这是平推战术,是赶虎上山。冯玉祥向西逃,逃到西北山区藏起来,你不是干瞪眼吗?”宋美龄见蒋介石瞪着眼听她的,继续说,“依我之见,你赶快下个命令,令中央军停止追击,运用讨桂经验,实施银弹战术,兵不血刃,解决冯玉祥!”

蒋介石忧虑地说:“我知道实施银弹战术的厉害,但目标不甚明确,等我派人打进冯部,弄清了情况再说。”

“我看目标可以选择韩复榘。”宋美龄胸有成竹地说了选择韩复榘的理由。

那年春天,蒋介石偕夫人到冯部召开军事会议,蒋同冯金兰换帖,宋美龄便独自闯进冯部高级军官太太之间,同她们边打麻将边聊天,从中了解到西北军内部的一些真情。

原来,冯玉祥此人治军过严,沿用的是封建家长式带兵方法,他视部队为自己的私有财产,所有官兵都是他的“娃子”。开起会来,他以家长自居,每当他演讲时局方针以及韬略时,要求军官们必须毕恭毕敬地站着。有时他兴致勃勃讲上五小时,军官必须一动不动地站五小时。如有人随意插话,或者议论开小会,他发现了,不管你职务多高,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亮相受罚,有的跪在门外一跪就是几小时。

宋哲元旅长因一次上课吸烟,冯玉祥当着宋哲元部下的面责打他三十军棍。官兵们对冯玉祥有的佩服,有的既不敢怒更不敢言。韩复榘当兵以后还常逛青楼妓院,身上的江湖义气特浓,是个我行我素惯了的人,哪吃得消冯玉祥那些规矩约束呢。因此,冯虽对韩指挥打仗的本事和百发百中的枪法十分佩服,但对他的生活作风和纪律松懈很是反感。1928年春天,冯在洛阳筹集军粮,他担心洛阳的土匪多,命令韩复榘调最精锐手枪营去洛阳警卫他,韩却不愿意。为此,冯派参谋长李兴中把韩从开封叫到洛阳,当面对韩大发雷霆,说:“你现在当了省主席就不得了了,眼睛长到天上去了,连我都不理睬了,我这里没人站岗,你赶快给我到门口站一天岗。”韩只得老老实实地在司令部门口站岗,半天下来,他吃不消了,托李兴中向冯求情。冯说韩少站一分钟也不行。

冯玉祥从严治军,严禁军内军官们嫖赌娱乐。韩复榘有一天到戏院看戏,见到了演花木兰的演员纪甘青长得漂亮,眼睛盯着她着了迷。演出结束后,便命令副官把这个演员用小车接到自己住宅。第二天,对部队宣布他与纪甘青结婚。韩复榘有老婆,还有三个儿女。这事很快传到冯玉祥的耳中,冯怒火万丈,派人把韩复榘叫到洛阳,将他臭骂一顿外,还逼他与纪甘青分手。韩复榘曾多次想拉队伍与冯对着干,苦于没有机会。

宋美龄介绍至此,对蒋说:“冯韩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无法弥补。我们何不用银弹将他拉过来呢?”说罢,她指着地图继续说,“冯将韩的兵力布置在武汉以北驻马店、漯河、许昌一线,是用来对付我们的,我们把他拉过来,叫他掉转枪口向后打,成了我们的第一线兵力,这种事半功倍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我们说干就干。”蒋介石立即发电报给韩复榘,邀请他夫妇来武汉。

韩复榘接到蒋介石电报,受宠若惊,急忙带着纪甘青坐车直奔武汉,拜会从未谋过面的蒋总司令。他刚向门卫通报了自己的姓名,蒋介石夫妇老远就亲热地向他们走来,边走边喊:“向方(韩的字),动作好快啊,不愧是老将军,一股标准的军人作风。快请进!”蒋责怪哨兵说,“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连韩大将军都不认识,他夫妇可是我的贵宾,你怎么敢怠慢呢?”

宋美龄笑盈盈地走过去,主动伸出手同他们握手寒暄说:“二位辛苦了,我早知道历史会安排我们见面的,见到你们夫妇非常高兴,我们真心真意地欢迎你们!”

韩复榘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宋美龄的音容笑貌,苦于无机会亲历,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宋美龄的一颦一笑,真的让韩复榘看傻了眼,竟然有点昏昏然不知身置何处。韩复榘呆愣着,还是纪甘青轻轻推了他一把,才把他从梦幻中拉了过来。他欣喜地伸过手,握住宋美龄那双柔软的细手,激动地说:“蒋夫人你好,见到你我韩某万分荣幸!”

宋美龄轻盈地扭动着腰肢,夹在蒋介石与韩复榘中间,边走边说:“韩将军大将风度,气质好气质好啊。”她用十分惋惜的口吻对蒋介石说:“达令,韩将军可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啊,只可惜他不是你第一集团军的。”

蒋介石附和着说:“夫人说得对,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向方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他现在虽在冯部,但都是党国的军人,同在青天白日下,我一定会重用他的,你就放心吧。”

蒋宋夫妇夫唱妇随,就像事前演练过几遍,每句话每个动作十分贴切到位,把个韩复榘捧得头晕乎乎的,随他俩走进了宴会厅。

韩复榘夫妇刚落座,宋美龄便递过去美国骆驼牌香烟,她用打火机分别为他俩点着了香烟。韩复榘夫妇慌忙站起来,同声说:“岂敢劳驾蒋夫人亲自为我们点烟,叫我们坐不住了。”

宋美龄按住纪甘青的双肩说:“别客气,别客气,在上帝的阳光下,我们皆是兄弟姐妹,应该人人平等,应该互相尊重,互相关爱。只有十字架上的爱,才是上帝倡导的至善至美的爱,才能体现永恒正义的秩序,才能是超越尘世的爱。”

韩复榘是个大老粗,至今民间还流传着他的不少笑话。其中有一则说,他当山东省主席时,山东教育厅厅长陪同他视察济南一所中学,来到学校球场时,韩见学生们正打篮球,生气地对厅长说:“啊呀,我们山东竟然穷成这样,你看十几个人抢一个球,抢得多可怜,等以后日子好一些,我一定下令给每个学生发一个球,省得他们抢得不可开交。”

这时,韩复榘听宋美龄一口一个上帝,便问宋美龄:“上帝今年多大啦?是什么级别?”

宋美龄心里直想笑,觉得韩复榘太无知,可是此时又不可露出讥笑之色,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草莽。为难之时,酒菜上齐了,她向蒋介石递了个眼色。蒋介石心领神会,站起身对韩复榘说:“向方兄北伐有功,而且战功卓著,今天,我和夫人特备薄酒招待。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蒋介石从不喝酒,他以水代酒,一饮而尽。

宋美龄端着酒杯与韩复榘夫妇碰杯,边饮边说:“韩将军,今后你在军饷上或者个人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向委员长说一声,或者由甘青弟妹与我打个招呼,我们一定鼎力相助。时下经济不发达,上帝在考验我们的灵魂和肉体。但是,只要我们锅里有,韩将军的碗里就一定会有,我们吃肥的,韩将军不会吃瘦的。”

韩复榘十分感动,想起自己的军队穷得叮当响,忍不住说:“我们西北军个个是命苦的人,已经半个月没发饷了,连稀饭都喝不上,官兵们一年没发衣服了,走出来就像个叫花子,现在军心动荡,开小差的天天有。”

蒋介石假装诧异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你们西北军穷成这样了吗?这个冯焕章是怎么搞的?太不像话了!”他气愤地捶着桌子说:“说实话,中央是每个月按时给各部发军饷的,这么多军饷到哪里去了?难道他冯焕章……”

“唉,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宋美龄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韩复榘愣了一下,他虽然同冯玉祥有矛盾,可是,他还不相信冯玉祥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

蒋介石从韩复榘一愣神中发现他怀疑自己的话,便适可而止地扭转了话题说:“人是铁,饭是钢,士兵要打仗,不能饿着肚子。这样吧,你来一趟不容易,我先拨20万军饷给你,马上派人送来,你亲自带走。”

宋美龄补充说:“韩将军,我们已在上海为你准备了一套花园别墅,几天后韩将军就会拿到这幢别墅的钥匙。”

韩复榘一听,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地说:“委员长,人人都说我是铁石心肠,连我老婆都说我是冷血动物。我是个硬汉子,不轻易流泪。委员长你待我恩重如山,胜过爹妈,我跟随冯玉祥几十年,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说起来真的很不是滋味啊。”

宋美龄连忙说:“韩将军,我比你年龄小多了,委员长也不过比你大三岁,你们还是兄弟相称吧。在上帝的面前,我们只是苦难的兄弟姐妹。”

纪甘青也觉得韩复榘此举不妥,连忙点头说:“蒋夫人说得对,我们听委员长的。”

蒋介石见火候已到,用试探的口吻说:“中央军、西北军,都是青天白日下的国民革命军,相互不分彼此,我们相互不能歧视。冯焕章这个人为人耿直,缺点是好犯疑心病。今天你我之间的谈话,不要对任何人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韩复榘一口一个我知道。

蒋介石说:“我们虽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小心为妙。你也许已经看出,我与冯焕章的关系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会无故挑出事端,到那时可能会给你造成一些麻烦。”

韩复榘虽是大老粗,可是在军界混了几十年,也知道其中的复杂,更听出蒋介石的话外音。他狠狠地将酒杯向桌上一掷,腾地站起来,大声地说:“蒋委员长,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吩咐,我不是知恩不报的小人!”

蒋介石知道该把目的挑明了,便拉着韩复榘的胳膊,让他坐下说道:“向方老弟,今后如有人兴风作浪,我可能会借助向方老弟的兵力,维护秩序。”

韩复榘拍着胸脯说:“我是委员长手下的一名小卒,任凭委员长调遣。只要你一声号令,我韩某决不后退半步!我如有半点不忠不义,你委员长可以任意处罚!”

蒋介石夫妇的目的达到了,该是送客的时候了。蒋介石差人送来了两箱银元,交给韩复榘。韩复榘再次信誓旦旦,表白忠心。

韩复榘回到部队不久,冯玉祥发觉蒋介石暗自调兵遣将,向他包围过来,立即作出收集兵力,退缩潼关,再伸出拳头打人的战略方针,下令各部从山东、河北、河南西撤。韩复榘当然也收到了西撤的命令。不过,被蒋介石迷了心窍的韩复榘此时已有二心。冯玉祥发现他动作迟缓,深恐他有变,赶到华阳召开军事会议,特意通知韩复榘必须到会。会议开始,冯玉祥着重讲了放弃河南、河北、山东,西撤的战略意义。韩复榘预感到蒋冯大战在即,为了讨好蒋介石,他决定故意拖住冯玉祥,没等冯玉祥讲完,他便插话说:“冯总,你的西撤方针是正确的,如果挑刺的话,有美中不足的一面,你只知西撤保存部队的一面,不知西撤也有走向自取灭亡的一面。西北陕甘是贫瘠之地,几十万人马到这个寸草不长的地方去吃什么?到那里后,别说打仗,饿也会饿死一大半。”

冯玉祥正讲在兴头上,突然被他打断,顿时火冒三丈,但又想到蒋介石追兵快到了,没有多少时间发脾气,便克制住自己,对韩说:“兵贵神速,战争迫在眉睫,时间不多了,你如果有话要说,能不能开完会再说?会后,我给你10分钟的时间提意见。”

韩复榘这时有蒋介石撑腰,根本不买冯的账,坚持说:“我的意见本身也是会议的重要内容,为什么要拖到会后呢?在关键时刻我提出挽救西北军的妙计,你不听要后悔一辈子的。”

韩复榘的傲慢态度刺激了冯玉祥的尊严,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拳砸在桌子上,雷霆大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现在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你给我滚出去,跪在门口三小时,少跪一分钟也不行!”

韩复榘此时还不敢与冯翻脸,只好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这时冯玉祥的大嗓门又传了过来:“你别跪在当门口,离我远一点,我看到你就要吐!”

一肚子气的韩复榘恨不得一口吞了冯玉祥,他想到冯玉祥神气不了多久,心里又得意起来:“对不起,出了这个大门,就是我韩复榘说了算。”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拐了一个弯,回头看看没人追出来,便加快步伐,一口气跑到自己的大白马边,对马弁说:“快,回部队!”

5月22日傍晚,韩复榘回到洛阳,来到驻西二营房内,派人迅速把冯玉祥的心腹干将李兴中、吴锡祺、闻永烈、邓哲熙、张吉墉、李昕、梁式堂、查良钊、余心清、傅正舜等押送到一个名叫“广寒宫”的地下室,软禁起来。又派副官骑快马到南阳去找他的“狗肉弟兄”石友三、马鸿逵联络,石、马二人早有叛冯投蒋之心,苦于无人挑头,现在韩复榘来人联络,双方一拍即合,当即向副官表示双手赞同。韩复榘接到副官送来的石友三的回信,立即向蒋介石发电报,宣称拥护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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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介石夫妇在官邸会见外宾

小饵钓鱼,蒋介石等的就是这一天,复电韩复榘:“冯玉祥叛变,本日已决定开除冯的个人党籍,明令通缉,至其余诸将领为其威胁者概不与也。如有深明大义反正效顺者,中央必倚为长城,恃为心腹。”

韩复榘投蒋消息传开后,西北军高级将领石友三、马鸿逵、庞炳勋等纷纷发表声明,拥护中央,围剿冯玉祥。冯玉祥听到一连串的坏消息,气得浑身无力,软瘫在椅子上。此时阎锡山来了个落井下石,致电冯玉祥,劝其下野出国。冯玉祥面对主力投蒋倒戈,本钱输光,盟军桂系也垮台,晋军阎锡山坐山观虎斗,还劝其下野,败局已无可挽回,深感世态炎凉。但他想与其束手待毙,不如顺水推舟来个体面下野,隐居起来,韬光养晦,暗暗积蓄力量,来日东山再起。5月27日,冯玉祥向全国各机关、各报馆、各团体发出下野通电。

宋美龄的银弹战术获得了惊人的成果。